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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女人】【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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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ang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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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现在的女人】【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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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01:09:32 | 只看该作者|

Re:【现在的女人,令人感觉哈哈哈】【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


  (三十七) 疯狂世界

  军子办事果然利索。一个礼拜之后,一大叠用长焦镜头拍摄的偷情照片、用针孔摄像机在宾馆里拍下的性交录像就摆在了我面前。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干就干、雷厉风行,跟磨磨叽叽的我真是不一样。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的学历比我低,他却能当大老板,而我只能做打工仔的原因吧,这就叫性格决定命运,呵呵。

  那天,军子打电话把我叫到他专门用来和小秘幽会的别墅里,给我出示了这些东西。这家伙办事太谨慎了,连自己的办公室都不完全信得过。只有这个别墅,因为远离城区,平日戒备森严,他才觉得有安全感,有机密的事情就会到这里办。

  给我看完了照片,军子又通过投影仪给我放了录像。画面上,那对狗男女在床上翻云覆雨就不说了,关键是强子老婆真他妈贱的可以,居然跪在地上为那个孙行长口交。口交也就罢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孙行长一边操她还一边问:

  “你爱不爱你老公?”

  那女人大概都被问熟了,马上回答说:“爱,我爱死他了。”

  孙行长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被我操?”

  那女人回答道:“因为我是个贱屄,我欠被你操。”

  孙行长接着问:“你在这被我操,你老公在干吗?”

  那女人回答:“在家干活带孩子。”

  孙行长又说:“你他妈的可真贱,你被我操你老公干活。”

  那女人一边啊啊,一边回答:“我喜欢,操我,操我,把我的屄操烂了吧。

  ”

  孙行长接着问:“我把你的屄操烂了操哪?”

  女人回答说:“操我屁眼,操我的嘴,我一身的洞都是为你生的。”

  孙行长又问:“那你老公操啥?”

  那女人说:“我不让他操,都给你留着。”

  孙行长接着说:“你被我操我可不会娶你当老婆。”

  那女人说:“我不当你老婆,我只想你玩我。”

  孙行长说:“好,等我把你玩老了,玩腻了,就把你当烂货扔给你老公。”

  那女人说:“啊,好,让我老公捡我这烂货。”

  ……“操!太他妈变态了,这个贱货!”看到这里,我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蹦起来:“见过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又缓了缓神,让勃起的小弟弟软下来。妈的,这可是当年我做CJ男时的梦中偶像啊,多少次想着她打飞机,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来,实在太恶心了。

  军子早就看过了,此时已经不再激动了。他起身又换了一盘,对话大同小异,看来他们每次搞都要进行这种变态的对话。但第二盘里尤其让人受不了的是,孙行长居然用手为那个贱女人掏下面,不是伸进去一个两个手指,而是整个手伸进去,就像从洞里掏东西似的弄她,那女人表情痛苦的跟上大刑式的,一边被掏一边还喊:“啊,掏死我算了,弄死我算了……”禁不住让我又硬了一次。

  看完两盘录像,军子又点了一支烟,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守杰,你知道不知道,我前两天约强子出来喝酒了,乘他喝高的时候套他的话。他说,他跟他老婆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夫妻生活了,只要他一碰她就烦,说自己有妇科病禁房事。

  强子老实,就真的没碰她,自个忍着。丫录像里没撒谎,丫的屄真的是给那姓孙的行长留着呢。”

  “操,成天被那个姓孙的变态行长这么掏,那不得妇科病才怪。”我既愤愤不平,又莫名其妙,看着军子,疑惑地问道:“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贱呢?要说丫想傍个有钱人我还能理解一下,可问题是她还居然不求从第三者转正,就求被这老男人这么虐待着玩?他妈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嗯?丫是怎么想的?”

  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强子饶了他,我们这帮当哥们的也得把这臭□□整个死去活来,太他妈气人了,耍人哪有这么耍的?现在的女人都他妈怎么了?怎么跟中了邪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问题是怎么跟强子挑明这事?强子要是看到他老婆这么耍他,在他面前像女王,在奸夫面前当女奴,还在搞的时候拿他开玩笑,哪个男人能受的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偷情,这是故意羞辱强子的偷情。强子要是明白了自己这么久没法跟老婆亲近的原因,那不得要出人命啊?”军子表情忧虑,又点了一支烟狠狠吸着。

  “我说,这个录像得把声音想办法抹了,强子要是听见那些对话,非得气疯了不可。”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另外不要整这么多,一盘,一个片段,不太刺激人的,俩人脸清晰就成了,整多了强子受不了。”

  “嗯。”军子同意我的看法。“守杰,这个事你处理吧,外边人处理我不放心。”

  “好,没问题。”我应承下来:“其他录像带销毁了算了。”

  “先留着吧,锁我保险柜里。”军子依旧目无表情:“没准以后用得着。放我这绝对安全。”

  “问题是怎么跟强子说?”这回轮到我问了。

  “我想了一下,应该等强子学校放暑假了,把他请到这里来玩几天散散心。

  那时候再慢慢跟他讲,先暗示,再说,再出示你的手机录音,一步步来。如果他信了,照片跟录像就不给他看了,那些东西留着万一打离婚官司时那女人耍赖当证据使,最好别直接给强子看。强子要实在不信的话,再让他看照片,要是看了照片不信,再看录像,不到万不得已不放录像。然后不放他回家,刚知道的头几天肯定是想杀人的,我找几个手下看住他关他几天,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再放他走,律师什么的我去帮他请,法院那边我也去打招呼。”军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唉,也只能这么着了。” 我觉得军子的安排很合理。说完,我又点了一支烟。

  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抽了一整包烟,军子又开了一盒中华。操,这事闹的,我俩都在这开抽烟比赛了。

  沉默了半天,我长长吐了一口烟,接着问军子:“怎么惩罚那贱货跟她的奸夫?

  光强子跟她离婚太便宜她了,丫骗了强子这么长时间,妈的不治治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把这贱货用硫酸毁容,把那奸夫阉了,再挑了他的脚筋。这事军子应该能办得到。但是,又想到她当年是我的梦中情人和YY对象,忍了忍,没说出来。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我都后悔我那天看到强子老婆偷情了。真他妈的倒霉,干吗要让我碰上?我要是不知道该多好,这事不一定得闹多大呢,弄不好还得出人命。唉,碰上这么淫邪下贱的婆娘,强子这个家庭注定是要家破人亡了。

  一边抽烟,我一边禁不住想:妈的,军子当年跟我说的话一点没错:这是个淫荡的世界,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只是,守着死鱼当宅男的我,以前是不识庐山真面目。我搞不懂的是,为什么婚外恋成了时尚?而社会对其的宽容度也不断增加?以前那叫通奸,带有明显的贬义;现在则成了婚外恋、婚外情,变成中性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在我看来,婚外恋对受害人一方的伤害是非常大的,无论怎样都算是一种严重的不道德行为。我以往定下的“不上已婚”的戒条,就是害怕成为不道德者。

  我虽然不算什么谦谦君子,但确实也不想成为淫人妻者。以前上过的女人里,A是离异多年;C也是离异,后来娶回来做了老婆;D在复婚后我在没有跟她有过性交往;只有到E有些犯规,但那是她自己都不说是未婚还是已婚,我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但是,假如她明白地告诉我她是已婚的,那我大概就不会上她。

  问题是现在社会风向变了,淫人妻者竟然可以招摇过市了,甚至成了拿来炫耀的资本,那他妈的有点太过分了。古话说“财生冤仇,奸出人命”,因为财产纠纷会导致互相仇恨,但因为奸情往往会生出人命官司来。我向来觉得,要是你跟老公或者老婆过不下去了,就利索点各奔东西,谁他妈的也别耽误谁;别一边装模作样,继续耗对方、骗对方、耍对方,一边到外边偷人,不道德就甭说了,关键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奸情败落的那天,往往会生出不可预见的后果来。

  以前我碰到性冷淡前妻,宁可守着死鱼打飞机,也不会去偷鸡摸狗;实在守不下去了,那就一脚踹了死鱼,再干干净净地去开始寻找合适的人。只要我和你是夫妻,我就以诚待你;要是我认为我被你耍了,我也不会以牙还牙耍你,而是跟你撒由那拉。我和我前妻之所以过不下去了,决定性的原因倒不是她的那些毛病,而是我对她失去了信任。我也好色,也花,但好色得讲原则,花也要讲道德。

  当然,我是个具有完美主义倾向的人,对自己一向吹毛求疵,力求不留任何忏悔空间。像这样特质的人,其实也不多。军子跟我的处事方式不一样,他也花,但是他花到了明处,他并不向他老婆隐瞒自己玩女秘书的事实,而他老婆也接受。

  不管他老婆接受是宽容的、大度的,还是无奈的、违心的,但至少军子履行了告知义务,对方是有知情权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这就不是骗,不违背忠诚原则。

  无论有没有爱情,婚姻以忠诚为第一原则。既然你签下那张婚约,承诺忠诚于对方,你就必须担负起这个义务。成年人,你必须为自己的承诺负责。如果你跟对方不适合,过不下去,那么你可以考虑解除这张婚约。如果你不想解除这婚约,却又觉得对方某些地方无法满足你的需要,那么你可以告知对方,在婚约中增加附加条款。这都不违背忠诚原则。但你要是玩欺骗、玩背叛,那就是狗娘养的。

  我最鄙视的,就是夫妻之间的欺骗;最憎恨的,就是把一个真诚爱你为你付出的人当傻子愚弄;最害怕的,就是连夫妻之间都要尔虞我诈。

  所以,算强子老婆倒霉,她遇到我和军子,这两个把忠诚看作婚姻的第一原则、对婚姻中的欺骗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那她算是撞枪口上了。我俩不整她个死去活来,是决不会罢手的。

  军子仍旧面无表情,靠在沙发上狠狠地连抽了几口烟,又吐出来,接着掐灭了烟头,仿佛下了决心一样,说道:“到时候听强子的意见吧,他想让那俩狗男女怎么死,我就让他们怎么死。他要是不忍心那贱货,我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个姓孙的孙子,必须死。”

  虽然我也很恨那对奸夫淫妇,但听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别真的出人命吧,军子该不用黑社会……顿时我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劝说:“军子,这你可得慎重,你别忘了袁家兄弟那事儿。”

  军子依旧面无表情,回答道:“放心吧守杰,我从来不做冒风险的事儿,把我惹毛了,我就是杀人也不会见血。不过,我说要让姓孙的死,不是真的整死他,而是费费劲,想办法让他关个十年八年的,让丫牢底坐穿,过了退休年龄再出来,让丫一无所有。那个姓孙的我认识,以前开发项目贷款时打过交道,贪着哪,给他整出点事儿,那他妈的易如反掌。”

  听他这么解释,我稍微舒了一口气,也掐灭了烟,自言自语道:“嗯,这还差不多,现在只等着强子放暑假了……”

  好容易熬到强放暑假,根据军子的安排,他被请到军子的别墅里“放松几天”。

  被繁重的教务和家务压了一个学期的强子,也感到自己有些疲倦,就欣然应允。

  本想带孩子来,可是军子说:“你他妈的真是个劳累命,连放松都不会啊?

  让你放松你就放松,带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你还放松个屁啊?反正就几天,先让孩子到他奶奶或者姥姥家待几天呗。”

  强子一听,觉得也是,就把孩子送到了爷爷奶奶家。他老婆一听强子要出去玩几天,更是求之不得,这样她就可以尽情地被那姓孙的变态玩了。

  星期五晚上,在和E女在野外激情完毕把她送回去之后,我连夜驱车来到军子的别墅。军子,强子,我,外加军子一个马仔,几个人先搓了一会麻将。

  强子平时不打麻将的,但三个大男人也想不出玩什么。搞女人吧,强子不搞,我搞是搞,但不搞鸡,不搞不认识的。运动吧,军子强子都不爱运动。打高尔夫吧,我和强子都不会,而天又黑了。想了一圈,就只剩下搓麻将了。问题是搓麻将不带彩那他妈也没劲,平时一本正经百毒不沾的强子更是觉得无聊。勉强玩了两局,觉得没意思,就说聊会得了。

  军子说:“也行。”然后示意马仔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军子,强子和我三个人。军子点了一支烟抽着,看着我,意思是,怎么着,你先开口还是我先开口?我想了一下,还是我先开口吧。

  “强子,最近你跟你媳妇关系咋样?”我也抽了一支烟,问道,表情很严肃。

  “你们这是干吗啊?前几天军子也问了一回,今个儿轮到你问了,你俩小子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忽然喜欢扒墙头,关心起我的家庭生活来了?”强子被我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

  “这样,强子。”军子开口了,大概是觉得有些犯难,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件事呢,想跟你说说。啊,不是很大的事,啊,你别太着急,啊。这事呢,咳咳,该怎么说呢?守杰啊,那天跟他女朋友去三里屯一酒吧玩,啊,看见你媳妇呢,跟一个男的……啊,喝咖啡。”

  “喝咖啡怎么啦?”强子还是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我也常喝咖啡啊。”

  “呃……”我也觉着这事真不好开口,说话前先“呃”了一声:“你记不记得有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问嫂子在不在家?你问我找嫂子干吗,我说要办张银行卡。还记得吗?”

  “哦,记得,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吧。”强子想起来了:“怎么啦?”

  “就是那次。”我连忙循序渐进地推进话题:“喝咖啡倒没啥事,问题是呢,她是跟你说晚上加班了,其实不是,是跟人喝咖啡了。”

  “操,你俩小子,我还以为怎么着了呢,小题大做了吧。”强子刚才被我们的神秘兮兮弄得有点紧绷的神情变得舒缓了:“加班累了,出来喝口咖啡透口气,也正常嘛。”

  军子又看着我,意思是:这小子不开窍,你丫继续。

  “呃……”我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嫂子几点回的家?”

  “记不起来了,反正她回家时我都不知道,带儿子睡了。”强子继续回忆。

  “你一般几点睡觉?”我接着问。

  “一般九点半哄儿子睡觉,然后起来拖拖地什么的,再看会球赛,上床一般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强子回答道。

  “那天晚上我是九点给你打的电话,也就是说,等你十二点上床时你媳妇仍然没回来。几点回来的你不知道,也许是一点,也许是两点,对吧?”

  “对……”强子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但依旧为那个贱人辩护:“你们别想歪了,她们银行加班到很晚那是常有的事,有帐做不平就不能走。”

  “我了解银行。”军子插了一句:“有帐做不平的是会计和储蓄,对公业务那块不存在帐不帐的问题。”

  “你俩什么意思啊?嗯?”强子越发觉得奇怪,但猜到我们怀疑他老婆出去胡混了,就继续辩护说:“你俩少操扯淡心,我媳妇她不是那样人,再说她身体一直不好。”

  我心想:强子啊,那是人家在你面前身体不好,在那姓孙的面前,身体好着呢,都能伸进去一只手呢。想到这里,我觉得不给他点口味重的,他怕是不开窍了。

  于是我狠了狠心,说:“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时,就是刚进咖啡厅里,看到你媳妇跟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搂在一起接吻。我当时觉得像她,但又不敢确认,怕看走眼喽,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你以为我是真的要办银行卡啊,不是,我只是确认一下她在不在家。”

  “那……那也不一定是她啊,天下长得像的人忒多了,再说酒吧里那灯光,你能看仔细喽?”强子依旧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军子又换了一支烟,看着我,意思是,该出示录音了。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说道:“问题是,我给你打了电话后,你立即给你媳妇挂了个电话对吧?”

  “对啊,你不是说你挺急吗?”

  “那电话我录音了。”

  “你录音了?”

  “对,我就跟她背靠背坐着,录了,手机录的。”

  “啊!”强子一下子瞠目结舌,失神落魄地半天合不上嘴。

  “呃……强子,这事呢,我们也挺遗憾的,但是作为哥们,我们得给你提个醒,你媳妇八成是在外边有人了。”军子又插了一句话。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孩子他妈对我挺好的啊?”强子依旧不想相信。

  当人们遇到灾难的时候,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恐惧,而是难以置信。人们会拼命地找理由说服自己:不是这样,这不是真的。当年我和后妻出车祸时,看到她在雨地里躺着,我就不敢相信,宁可不相信。后来直到我住院时,有人来看我,向我哀悼后妻的去世,我也都不信,觉得他们肯定是合伙骗我。现在的强子,跟我当年一个处境。

  “对你挺好?”军子被强子的执迷不悟激怒了:“你他妈的被人耍了!成天不着家让你做饭带孩子那是对你好?丫大半年不让你碰是对你好?你以为丫真的有病啊?丫是有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俩这玩笑开过了。”强子仍旧在顽强地自欺:“守杰你不是录音了吗,给我听听。”

  我迟疑地看着军子,军子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放呗,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只好掏出手机,调到放音状态。

  先是几声“笃笃”的轻响,那是我从卫生间往座位上走的声音,嘈杂,夹着我的呼吸声,然后一个模糊的女音响起:嘘,我老公来电话了。接下来声音变得清晰了一点,因为那娘们提高了声音。

  “哦,强子啊,啊,我还在加班呢,没有呢,今晚上可能会很晚,起码得半夜。你别等我了,自己睡吧,啊。我们不是常这样加班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什么?想办金卡?哦,那没问题啊,明天让他来找我吧。太好了,正好帮我完成任务。诶,你动员你那帮哥们一下,都让来我这办卡,特别是军子,要是把他拉来我以后天天都可以睡大觉了。啊,好,我不跟冬冬说话了,让他早点睡吧,替我亲一下他。好,拜拜。”

  强子的脸顿时变得刷白,又变红,变紫,最后又变白,腮帮子也因牙齿用力咬合而咬肌外鼓,喉结上下滚动着。我放完录音,收起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这肯定弄错了,这不是她,肯定是什么巧合。”强子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们,他已经相信了。

  “有这么巧的事吗?”军子又换了一支烟。自从这事之后,我和军子都没少抽烟。军子吐了一口烟,接着说:“守杰看到她像你媳妇,而且这个像你媳妇的人的老公也叫强子,丫也是银行的,同样要帮人办卡,还有一个跟你儿子一样名字的冬冬。你自己算算……”

  强子没有再反驳,也没有跟电影上似的双手抓住头发把头埋在桌子上,而是就那么愣着,不说话。良久,才说:“给我一支烟。”

  强子从来不抽烟的,这时要烟,说明他在拼命控制情绪。抽了几口,咳了几声,这才开口说话:“光录音不能说明什么吧,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军子又看了看我,眉毛扬了扬,意思是说,看看,这小子执迷不悟到死了,是不是得出示照片了?我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出示吧。

  军子返回了楼上,从保险柜里拿出了几张照片。不是全部,随便拿了几张,都是长焦镜头拍的,有在车里接吻的,有在宾馆门前搂抱的,还有一张,是在公园的树丛里摸胸的。还有一张,是我从录像上搞的截图,不太刺激但能说明问题的那种。截图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是谁,在干什么。军子提供的照片照的实在太清楚了,毫无疑问是那种专门拍体育比赛和野生动物的大炮筒弄出来的,远到那对狗男女一无所知,却清晰到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楚。

  强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军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把照片收起来,安慰说:“这种事啊,现在也常见,啊,别太当成回事了。这个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但是别太激动,啊,有事儿呢,咱们哥们商量着办。这事现在只有咱们哥仨知道,你看我跟守杰,我俩都不会说出去。怎么做决定,那是你的事儿,我们不强迫你,但千万千万不能感情用事。”

  说完,军子又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也说两句。

  我会意地对强子说道:“是啊强子,这事我遇着也是意外。当然让人怄心,不过呢,现在婚外恋第三者多着呢,十对夫妻咱不说有八对,起码也得有三四对。没什么,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千万别太激动喽,啊,这事我跟军子都帮你扛着。

  过得下去就凑合过,过不下去就离婚,啊,别激动,啊,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现象,你看军子不就是嘛,他这些年在外边搞了多少女人,嫂子还不是没啥反应,也还不是过得挺好。”

  军子在对面听着,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操,你他妈要劝就劝,你损我干吗?

  “嘿嘿,对,守杰说得对,这事本来都跟喝口凉水似的。”军子脸上换了笑的表情自我解嘲:“你嫂子啊,就是心量宽,我呢还不是挺感激她的。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得看你心眼多大,心眼大,那就小事一桩;心眼小,那就天大的事儿。你呀,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还不是可以凑合着过。到时候跟她谈谈,让她收心,也没准就过去了。不是说有个什么七年之痒吗,好多人那时候都会遇到危机,挺挺,总是要过去的。离了也没啥了不起啊,你看守杰,丫七年之痒就没熬过去,这不是离了嘛,也过得挺滋润,后来找了小C,那品性好的没得说,只是守杰那小子一辈子净干缺德事,不积德,福根浅,没那造化。你要真离了婚,肯定能找一更好的。千万别犯浑,犯不着。你要是离了婚,凭你这条件,再找的肯定不比守杰这小子差。”

  妈的,军子这小子竟然立马还我一拳。操,本来我是痛失爱妻就够不幸了,这时候他还取笑我!只是现在,俗话说,要帮就帮最困难的同志,现在最困难的同志已经不是我李守杰了。想到这里,我回瞪了军子一眼,也就不说什么了。

  强子依旧不说话,眼神凝固在桌面的麻将上。军子一看,得,得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了。不管怎么样,先把他关几天再说。

  尽管军子和我早就做好准备,一旦强子发疯要自残什么的我们就死死按住他,门外的马仔也都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准备随时破门而入,但强子没有跟我们预想得那样抓狂,而是很听话地在军子别墅里住了几天,只是每天精神恍惚,一根接一根抽烟。以前他是不抽的,这次算是真的染上烟瘾了。

  军子安排马仔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把屋里一切能弄出血来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军子上班自由,办公室都挪到别墅了,有事情通过电话和网络解决。那些天我倒是辛苦了,把跟E女的约会改成隔天一次,每隔一天就往军子别墅跑一次,天天劝说强子。但无论怎么劝,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强子这人性格温和,但这次非同寻常,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说实话,我们宁可让他在军子这里抓狂一个礼拜,把气撒了。眼见他不抓狂,心里反而没底了。军子当时打算,要是实在不行,就把他关一个暑假。为了安全起见,连强子的手机都收缴了,座机也拔了线。军子主动给强子父母挂了个电话,说现在强子跟他在外边旅游,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头两天,那贱女人只来过一次电话,是军子接的,军子跟他说,强子身体有些不适,大概是教学压力累的,多让他休养几天,这几天就别打扰他了。那贱货问,现在强子怎么不接电话?军子说,他出去学习打高尔夫去了,要不他回来让他给你回一个?那女人说,不必了,他在你那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回来提前给我说一声。军子说,好,没问题。

  之后那女人再没来过电话,对自己老公没有爱的女人,是不会真正关心老公的死活的。真正有爱的,哪怕是打了个电话没找到人,都会为老公担忧牵挂,就像当年后妻对我那样。

  熬了一个星期,强子终于哭了。大哭一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一阵阵地哭。我接到军子电话,赶紧向老板请了假赶到,本来还想敲门进去劝劝,军子在一边摆头,说:“算了,让他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强子房间里有监视录像,军子跟守在监控屏幕前的马仔交待了一声:“你小子给我看好了,他要是出什么事,拿你是问。”

  晚饭时候,强子总算出来了。大伙一起到会所餐厅吃饭,找了个包间。强子红着眼睛,勉强吃了几口,突然在我俩面前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说:“我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了啊?结婚这么多年,她说自己工作忙,家里事情我都干了,孩子我也带了,钱全交给她了,她生孩子生病什么的我都陪着,寸步不离啊,我怎么就对不住她了?她怎么就这么对我呢?我们还有个孩子呢,就是不稀罕我,她怎么就不为孩子想想呢……”

  说完,强子双手抱着头,趴到了桌子上,不停地用手揪着头发,压抑着自己的号哭声,肩膀一耸一耸。

  军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当年后妻对我分析的七十年代人的两种分化,也就拿出来现学现卖劝他。

  我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强子面前,说:“强子,这事啊,不是你对不住她,是她对不住你。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这个社会。以前我跟我前妻,你说我做的差吗?一点不差,可是她怎么对我?她倒不是婚外恋,但丫是性冷淡啊,她要不是性冷淡,百分之百搞婚外恋。为什么啊,因为咱们这群七〇后,从小受理想主义教育,大了受拜金主义熏陶,你,我,咱们成长环境单纯,在自我牺牲精神形成后,没受到社会的污染,所以咱们成了奉献者,奉献成了一种习惯;有些人,比如你媳妇,我前妻,她们不一样,她们被拜金主义熏黑了,不但熏黑了,而且因为彻底颠覆了以往的理想主义教育,反而成为最拜物,最拜金,最没有道德标准的一群人,成了索取者,压榨者,压榨成了习惯。”

  强子依旧没有抬起头来,我看了看他,忽然特别想抽烟,就跟军子要了一根烟点上,继续说道:

  “所以,无论你对她多好,无论我对她多好,她们心里是不感激的,她们没有感恩概念。她们只知道索取,甚至觉得咱们做得远远不够,她们没有道德底线,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以何为荣,不知以何为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咱们越是当好男人在家忙这忙那,她们还越发看不起我们。虽然她们自己好吃懒做,但她们又拜金呀,恨我们不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所以,我们再好,再本分,再任劳任怨,也只能是她们眼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丁奴仆,我们的劳累却让她们自己有闲暇跑出去爱惜自己的羽毛,那就更看不上咱们了,就去跟有权有钱的人下贱。在我们面前是牛逼的,但丫在那帮人面前是自卑的,所以心甘情愿做人家的玩物。为啥,为了钱,为了权势,哪怕人家到底并不打算给她钱,给她权势,她们也飞蛾扑火一样前仆后继。为啥,拜金拜物啊,她们不拜人。哪怕这只是挂在驴眼前的稻草,丫们也以为自己能吃着。”

  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军子,军子一边抽烟一边直翻白眼,他肯定想到他的那些玩偶们了,他玩的就是这种女人的这种心态。女人要都没有这种心态的话,他也就没啥可玩了。

  然后,我接着说:“她们也是依赖我们的,所以她们不想离婚,但你别把丫对你的依赖,当成是丫爱你。不是,寄生虫还依赖宿主呢,宿主死了寄生虫也得死,但你说寄生虫爱宿主吗?所以我说,这事不全怪丫,丫不是好东西这是肯定的,但造成丫不是好东西的原因,一部分归结于社会。我当年之所以踹了我前妻,就是因为觉得,哪怕我这奉献者累死,我前妻也不会满足,所以只有舍弃了,哪怕有了女儿,也只有把这寄生虫给Delete掉了,否则早晚得被丫折磨死。当然,这么多年过来,下这个决心我心里也疼。特别是那个家是我一手创造和建设的,我对它寄予了多大希望啊,倾注了多大心血,自己毁了它,那心里生疼生疼的。但这他妈的跟炒股一个理儿,你丫要是投入大价钱买了一垃圾股,被套了,要是不早点割肉,越套你就越深,最后丫ST,退市,让你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当然,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我跟军子只是让你看到真相,最后的选择你自己做。”

  军子把烟灰往桌上一弹,连连点头称是,说:“守杰说的对啊,太精辟了,太他妈精辟了。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过了好多年的夫妻,最后让人意想不到地劳燕分飞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守杰分析得有理,这事当然挺气人,但是并不是一个人这么着。守杰也一样啊,很多人也一样啊。所以你啊还是得冷静,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没啥了不起的不是?一个大男人不能让这点事压垮了。你想怎么出气,守杰跟我帮你,要丫毁容就毁容,要丫车祸就车祸,全听你的。只是你别自己动手,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儿子可怎么办?”

  我立刻紧张地盯着军子,怎么又准备下黑手了呢?军子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就先这么糊弄他,稳住了再说。

  强子止住了哭泣,抬起头,停了一下,说道:“事到如今,那也只有离婚了。只是,我也不想怎么着她,毕竟做了八九年夫妻,实在不稀罕我就离了吧,孩子给我就成,房子,钱,全给她算了。”

  我一听就来气了,禁不住火冒三丈,说:“强子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窝囊啊?

  嗯?

  孩子当然归你,归了丫那他妈的不得废了,问题是房子钱凭啥给丫啊?嗯?

  你他妈又不欠丫什么,你都给了丫,你靠啥养活孩子?仗义不是这么个仗义法,对好人仗义,对恶人决不能仗义,对恶人仗义那是纵恶你知道不?你他妈没想要丫的贱命够对得住她了。”

  军子示意我打住,又拍着强子的肩膀说:“强子,行,你够个爷们。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啊,这事过错方在她。你对她有感情这我能理解,但是离婚啊,也要图个公平,更何况还有孩子得养活呢。所以呀,我看争取一个公平就行了,让步不能过了,过了也不够爷们。当爷们得仗义那是不假,但不能仗义到窝囊。守杰他说得在理,而且你就是让步了,把房子钱全给了她,以她那德性,会感激你?你做梦吧。被耍一次就够了,耍多了那就让人看笑话了。”

  强子又抽上一支烟,沉默了一会儿,说:“行,我听你们的。”

  看到强子情绪稳定了,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和军子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为了以防万一,又扣留强子住了几天,直到他表现得正常了,能吃能喝能玩了。

  为了让强子找点心里平衡,军子从艺校花大价钱找来一个美女陪他过夜。起初强子不干,但抵抗了两天还是从了。强子不知道军子在房间里装了监控录像,打炮时我跟军子都在监控室看着哪。

  看着强子粗暴地把那女的按着猛操,军子冲我撇撇嘴,说:“没事了,这小子不会杀人了。”

  我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军子答道:“激情杀人的,都是心理不平衡导致失去理智,丫这下也操了别的女人了,心理平衡了,还杀人干吗?”

  强子最终离婚了。离婚时,强子还给那女的保留了面子,没有直接戳穿她,只提出性格不合。谁知那贱货以为强子还不知道她的那些肮脏事,态度很凶,反而倒打一耙说肯定是强子花心了。强子一怒之下,动手了,把她揍得鼻青脸肿的。那女人聪明着呢,一看强子发疯了,马上光棍不吃眼前亏,没有再来硬碰硬,而是哭哭啼啼耍弱势,耍温柔,求饶,让强子又心软了,也就没继续打。

  后来知道这事时我跟军子都吓了一跳,心想如果那女的跟我前妻一样死横脾气,继续硬下去,没准会刺激强子再次失去理智动刀子,那我俩就得后悔一辈子了。

  男人出轨,尚有可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女人出轨,那一定是连心都不在汉了。

  果然,那女的示弱是假,求利是真,随即竟然以家庭暴力为由,自己先请了离婚律师,到单位要找强子谈谈,开出了一个离谱价码:孩子房子全归她,每个月强子得用一半的工资支付生活费,赔偿家庭暴力带来的身心伤害二十万元人民币,否则上法院,找妇联。一句话,净身出户,还倒背二十万债务。相比我前妻离婚前提出的条件来,强子老婆还算厚道的。至少,她只给强子准备了二十万债务,而我前妻给我准备了二百万。

  强子见是这样,就让军子过来。军子带了两个马仔,请那个戴眼镜的穷酸小律师到外边喝茶,然后把照片拿出来让他过目。看完后,军子对他说:“我这兄弟是个老实人不假,但要是谁他妈的敢骑在他头上拉屎,那我也不会放过他。”

  小律师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军子后边那两个足足有一米九高的肌肉马仔,自忖这官司大概很难打赢了,匆忙告辞后再也不露面了。

  然后,军子又让马仔给那女的寄了两张视频截图,信里警告她如果再不老实,就把这视频照片什么的挂到网上。

  最后协议的结果,强子依旧是够厚道的,要了孩子。儿子从小是被强子带大的,自然选择了他。房子给了女方,但要女方付给强子补偿50万元。其实强子这多年挣的钱自己花的很少,全交给女方了;而离婚时女方却说这钱全花光了,强子也没去追究。实际上,她付给强子的补偿里,很大一部分应该是强子自己的钱。

  还是那句话:女人要耍起男人来,一点都不感性,是百分之百的理性。

  事情搞妥帖了之后,我跟军子喝酒,军子说:“录像带已经全都销毁了,用不着了。”

  我听了倒是觉得有些可惜,心想:妈的,那贱货毕竟是俺以前的YY对象,留下来当A片看着自慰也挺刺激的,还他妈带SM呢。又觉得光掏下面还是不够来劲,要是有什么捆绑滴蜡灌肠什么的,岂不是更来劲。

  想到这里,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龌龊,又有点为这次把强子整离婚感到有些后悔,就说:“唉,这事你说咱俩究竟做得对不对?咱们这样不就把强子的生活给毁了,还有他作为男人的自尊。或许,一直蒙着他,让他活在幸福的假象里更好?”

  军子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地说:“操,幸福个屁,那女人大半年都不让他碰她,你觉得强子那叫幸福?更何况,那贱货跟她奸夫寻欢作乐时还那么取笑强子,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儿吗?就是不跟强子挑明,那他妈的他得混多惨?被人耍一次也就罢了,被人耍一辈子那才叫真的惨。做饭带孩子,伺候个贱人出去嘲笑他,真他妈的没天理了。强子这家伙,老实得有点傻了,太本分了。被人这么玩,也不知道保护自己,连他妈的出去玩个女人都不会。咱俩要不出头,那谁还能保护他,谁能还他一个公道?”

  我说:“那也是,那女人太过分了,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跟人,差别真是大啊,连强子这样的人都被耍成这样,真是老天不长眼。那女人将来就后悔吧,丫十辈子都遇不上强子这么厚道的男人。”

  军子也叹了口气,说:“唉,大概强子前辈子欠了那贱货的,除了这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

  聊到这里我愤愤不平起来,说:“操,真是便宜了那烂货,他妈的做了那么大的孽,强子居然一点惩罚都没给丫,还让丫在财产上占了点便宜。要不是强子在中间拦着,非得把她的照片挂到网上让丫生不如死。”

  军子听了我的话,深深吸了口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吐出来的烟圈,自言自语道:“堤内损失堤外补吧,出来混,早晚得还上……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听了军子这句话,我也不由得感叹:“是啊,疯了,都疯了……”

  (三十八)大白兔

  有一天,大白兔又给我来电话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周末陪她逛街。在与E女相处的那段时间,正好强子出事,E女加上强子,耗得我时间完全不够用。所以,那两个多月时间里我彻底冷落了大白兔,对她的电话的约会总是撒谎加班应酬等等,一次都没见她。但大白兔这妞也超有耐心,面对俺明显的冷落表示,居然一点不以为然,继续一天一个火星文问候短信,也不管我回不回,以不变应万变。让我都禁不住有些怀疑,丫是不是预先设计好了一个什么程序,机械地每天自动发送一条火星文短信。

  没有了E女,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这次见大白兔又来电话了,我就没撒谎,说有时间。大白兔高兴地说,这几个月她一直挺忙的,双休想逛街散散心,问我能不能陪她。我见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大白兔也还自觉,没有摆谱要我去接她,而是约定周六下午两点在东方广场王府井口上见面。

  周六下午,我又磨叽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见到大白兔,本来做好了被她抱怨的准备,但很意外,她远远地见到我,就很高兴地向我挥手,呼唤我的名字。走到一起以后,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抢先说,等你半天了,是路上堵车了吧?我一听,靠,连理由都替我想好了,这台阶给的有水平。于是连忙应了声,是啊是啊。心里想,以后跟她约会的话,可得提前一点,总让别人小丫头替你找理由,那面子上可挂不住。

  女人几乎个个都喜欢逛街,即使是后妻这么能够自律的人,如果我哪天有时间陪她逛街的话她也会非常开心。只是她太自律了,自律到只要她一提要求我都会感到求之不得,排除万难也要跟她去,为她挑选,帮她参谋,替她买单的地步。这大概就是默契,这就是两颗心的撞击,而不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敲打。

  大白兔就更喜欢逛街了,一路上兴高采烈,试这个衣服穿那个裙子,戴这个耳环看那个项链,但转了一圈,却竟然什么都不买。丫试衣服的时候我就在商场柜台里的沙发上坐着等,就那我都觉得累得脚脖子疼,问题是丫还穿高跟鞋呐!还有,累就累呗,还什么都不买,操,这不是有毛病是啥?喜欢挂眼科,那从网上下图片看不就行了么,非要跑出来受这份洋罪。真想不通女人逛街时哪来这么大的劲,连我这喜欢运动的健壮男人都比不上。

  跟着丫到了一个专柜,丫又进去试穿了。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突然,我发现衣架上挂着的一堆衣服裙子中,有一条杏色的短裙,就是后妻穿的那种。我连忙走上前去,翻出来认真看,果然,色彩、式样一模一样。这时大白兔又出来了,还是不买。对我说,好啦不逛了,咱们吃饭去吧。

  你试试这件裙子!我拽出那件杏色短裙对大白兔说。大白兔走近看了看,说,这裙子太职业化了吧。我说,职业化的衣服才能真正彰显气质,你试试。见我有兴趣,大白兔也没扫我的兴,就试了。当她从试衣间里出来,我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心弦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拨动了一下,天哪,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以前。以前和大白兔接触时天气还很冷,那时也没心情认真欣赏她的腿,可此时她穿着杏色短裙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时,我突然发现她的腿这么修长,弧度这么美。

  就买它了。我说道。啊?快一千啊,太贵了。你别管,我看中了。我又找了一件白色衬衣让大白兔试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刷了卡,让大白兔就穿着这身新衣服。接着,又拉着她来到女鞋区,转了几个柜台,找到了一双非常类似后妻穿的那种浅金色鱼嘴细跟鞋。问了大白兔脚码后,我让营业员找了一双合适的鞋子拿出来,然后对大白兔命令道:试试。大白兔听话地穿上,站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望着我。好,太好了,买了。我对营业员说道。啊?还买呀,今天买的太多了。你别管,我喜欢,就要买。

  大白兔穿着新买的衣服鞋子站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突然她像明白了似的,转身问,我穿上这一身是不是像C姐?我沉默了片刻,说,是。那还有什么地方不像?你没穿丝袜,你的头发是直的,她的是微卷的大波浪。那我们去买丝袜,做头发。好,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做头发。不,先做头发。

  和大白兔肩并肩从美发厅出来,已经快过了吃饭的点了。我忍不住让她先我走几步,从后面看,她真的很像后妻的背影。虽然她比后妻略高 一点,但女人到了这个高度,两公分的差距几乎看不出来。那秀发,那裙子,那美腿,那金色的鱼嘴鞋,几乎一模一样。大白兔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着我,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大眼睛一闪一闪,就像一汪清泉。面对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我仿佛感到她和去年冬天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让我心生厌恶的小尖脸完全判若两人。

  我们并肩走向停车场,就感觉是在和后妻一起肩并肩,让我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到哪吃饭?还去那家川菜馆子好不好?好哇,不过那挺远的,得打车,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吧。不怕,我开车来的。啊?你买车了啊?不是,租的。啊?租车?嗯,租车。

  我们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川菜馆,这次我没有再回避当年我和后妻常坐的那个位置,而是直接走过去了。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后妻坐在我的对面,等菜时用她的秀腿撩拨着我。

  正在失神回忆间,大白兔突然伸出她细长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守杰,你的手指甲有点长了,我给你修修吧。说完不等我同意,就从包包里把第一次跟她见面时那个红色小皮盒拿出来打开,为我修剪了手指。完了以后,又拿出小锉刀把每个指甲仔细地锉圆滑。注视着握着我的手为我修指甲的细长手指,我突然穿越时空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后妻在为我修剪指甲,那拿着小锉刀的手,就是后妻的手。

  当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保护她的欲望;而当一个女人遇到心爱的男人,她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爱惜他的感觉。这种爱惜将在无数个细节中得以体现,装是装不出来的。美貌只是最原始的吸引,而只有这种细腻周到的珍惜,才会让男人涌出恒久的温情,产生深深的依恋。激情虽热烈,但往往只是在一瞬间辉煌,但温情可以相守一生一世间。

  想着这些,我的目光转到了她半埋着的CJ小尖脸上。不,不是后妻,是大白兔。想到了这里我突然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心说自己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总是忘了修指甲。

  修好了以后,大白兔像欣赏一件自己创作的艺术品一样,把我的手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扬起CJ的小尖脸,笑着说:诶,修好了,看。我微笑了一下表示了谢意。小尖脸又翻看我的手掌,为我看手相,一边看一边撇嘴说,你的手长得好难看啊,手指头这么粗,连指甲都是方的。事业线嘛,也行,但没太大出息;生命线好粗好长啊,你能活大年纪;爱情线啊……爱情线……怎么乱七八糟的啊,看不懂。

  我沉默地注视着那张小尖脸,突然间一个念头又闪过脑海,莫非,她就是后妻让我寻找的那颗珍珠?

  当晚大白兔没有走,弹奏了几首曲子之后,她突然说,能不能让我看看C姐以前的照片?我我想了想,打开电脑,调出了那些文件夹。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一个美丽的生命最灿烂的每一个瞬间。

  这些照片照得真漂亮啊,怎么跟明星艺术照似的?大白兔一边翻照片一边惊讶地问我。不是艺术照,那是写实照,都是生活里拍的,或者出去玩的时候拍的,连化妆都没有。我回答道。是你拍的吗?是的。啊?你这么会照相啊?大白兔又开始惊诧了。

  我确实擅长摄影。喜欢上摄影也纯属偶然。几年前,在与前妻陷入冷战的那两年里,我下班后经常在外边玩不回家。有时出去到旅游景点散心,看到秀美的风光,很有一种保存下来的冲动。但那时我只有一个家用数码相机,摄影技术也很差,再好的风景,被我一拍就给糟蹋了。网上见到的那些漂亮的图片是怎么出来的?我李守杰凭什么就拍不出那么好的照片?想到这里,我开始上网寻找有摄影技术交流的网站。找到了蜂鸟,找到了无忌。当我打开那些帖子时,一张张大师级的作品让我感受到视觉的震撼。不,我不能满足于只当看客,我必须学会这门技术。

  当然,作为一名菜鸟,最初我不敢在无忌和蜂鸟的牛人堆里班门弄斧,只是天天趴在网上看人家交流心得,看人家秀出自己得意的作品。看着看着就有一种投入进去的冲动。于是我打算买一台单反数码相机。在无忌和蜂鸟的摄影爱好者,用器材分为两大派,N记(Nikon)和C记(Canon),两大派之间向来板砖不断,口水无数。

  下手买相机之前,我先是观战一段时间,发现C派比N派人数略多。俺这个人有个心理特点,遇到PK时喜欢支持弱者一方,无论C还是N,其单反器材对于俺这个门外汉都远远超了。因此,短暂的犹豫后,买了一台当时风头正盛的NikonD70S单反数码相机,因为把器材品质看得很重,还是买的正品行货,连上所配的ED28-70mm f/2。8常焦镜头一共花了接近两万。后来根据拍片需要,又买了一只14-35mm f/2。8D镜头用来拍广角,一只80-200mm f/2。8用来拍摄中长焦画片。

  有了这三只镜头,我就开始扛着四处拍片,拍完后就上蜂鸟无忌发帖,先是被贬得一塌糊涂,然后渐渐地骂声少了,渐渐地有人赞扬了;当然,直到我现在在那里发片,也照样有人痛贬,痛骂,C记的童鞋们永远是看不上N记的烂片的,就如同N记的童鞋也看不上C记的烂片一样。不过俺这个人脸皮超厚,已经习惯了骂声,要是哪个帖子都没人骂两句,那他妈的浑身还不自在,就跟一天没锻炼一样不自在。

  虽然离真正的大师级水平还相差万里,但能在那两个论坛得到一些赞扬与骂声,意味着俺已经不再是一名菜鸟了。遇到后妻以后,我为她留下了无数倩影。后妻是一名非常好的摄影模特,五官清爽,线条简洁,特别容易出效果。哪怕是一段残墙,一片荒草,一颗枯树,一条小路,只要她站到那里,在我的照片中就是一幅美丽绝伦的人物风景画。拍出的原片经过我的简单后期处理,在一般人眼里几乎可以当作明星艺术照了。

  大白兔高兴地听我讲述自己学摄影的经历,一张张地问后妻每张照片拍摄时的情景。我向她讲述着每张照片后面的故事,讲述的时候我不再有眼泪,而是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就好像我不是在向另一个人讲述我的后妻,而是和后妻一起回忆那些幸福甜蜜的往事。大白兔一边看,一边不住地赞叹后妻那种美丽干练,却又不失温柔妩媚的气质,一边赞扬我的摄影技术高超。本怪杰也是喜欢被人夸赞的,被她夸着夸着,突然说,明天咱们一起出去拍片好不好?去哪?就去故宫吧。好啊好啊。大白兔兴奋地拍着手。

  在翻看旧照与回忆中转眼到了下半夜,我让大白兔先洗了,安排她到次卧睡觉。大白兔吻了我道了晚安后进房间了。我进了主卧的门,突然想到,这不是左家庄的房子,这是团结湖的,这是留下后妻无数记忆的、谁都不能染指的房子,怎么安排她在这里过夜了?但,只是想了想,就锁上了房间的门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故宫去了,一直拍到下午四点关门为止,大概拍了有四五百张照片。每拍满SD卡,都要拷贝到数码伴侣中后继续拍。晚饭时,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天的大白兔脚都肿了,但情绪高涨,一边兴奋地哎呦一边翻看浏览器里的照片,评价自己在照片中的表现。

  我点了一支烟,注视着拿着数码相机的小尖脸,突然又想到大白兔也和前妻一样是安徽人。安徽人,她是安徽人。我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狼不吃羊的理由,门当户对的观念已经把我锁死了,无法突破,还有前妻给我留下的地域阴影。但是,一个钢琴弹得这么好的安徽人,难道会和前妻那样凶悍吗?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具备艺术修养女孩的家庭,会和前妻那个家庭那么可怕吗?想到这里,我觉得安徽人的问题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了。不,不管是哪里人,不管当地人的风俗习惯有何差异,只要自己本身善良真诚有教养,那么一样可以心心相惜。

  但这还不够,还有个年龄问题。整整大一轮啊,这中间的代沟可太大了,已经多次让我感觉不适。本怪杰可没有洛丽塔情结,一开始找对象时,严格地按照不能超过5岁的尺度,所以先后遇到了AB女和后妻。遇到D女时,D女小我10岁,但D女因为生活的磨练早熟和与我是校友,让我觉得不存在代沟。

  但大白兔可不一样了,这代沟已经导致了我让她出局一次。磨合?那得磨合多少 年?磨合到底会不会成功?我李守杰已经36岁了,勉强还算半老年轻人,但要是再来一次失败的婚姻,那不仅害了人家,自己也折腾不起了。还有,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把大白兔当成后妻的影子来看待的,即使她表示愿意接受这个角色,又怎能肯定她一定是真心接受?同时,把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看做亡者的替代,这种感情正常吗?对别人公平吗?

  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再次暂时冷藏起来吧,等想好了再说。别怪我磨叽,这次,也算是我为寻求一个正常生活的最后一搏,我本身不是那种喜欢寻花问柳的人,虽然在离婚后也先后阅了数女,但我内心还是渴望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的。走马观花尽管有它的乐趣,但要是一直没完没了地走下去而心无所属,那依旧是疲惫和孤单的。即使房子再多,一个人要是没有家的感觉,一样是无根的浮萍,心灵的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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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01:27:01 | 只看该作者|

Re:【现在的女人,令人感觉哈哈哈】【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

  (三十九)爱断情伤

  2007年9月9日,后妻一周年的祭日。那天,我又来到后妻墓前。花开花落,一年过去了。我又老了一岁,而后妻的生命却永远凝固在三十岁。是啊,在我的眼中,在我的记忆里,她永远美丽,永远年轻。

  我站在后妻墓前,默默地看着那块花岗岩石碑,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生离死别的场景:我捧着后妻那张奥罗拉公主一样的脸,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就仿佛熟睡了一样。

  当时已经是初秋时节,一阵秋风吹过,几枚秋叶翩然飘落,随着风旋转着,缓缓掉落到后妻的花岗岩墓基上。我忍不住蹲了下来,捡起一枚落叶,举到眼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凝视了很久。

  如果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这个说法属实的话,那我和后妻在前世一定回眸了整整一生。我与她相逢于不经意间,相知于不经意间,相离于不经意间。爱情如花般艳丽,却只灿烂于完美一瞬。一年前的今天,后妻那如花般美丽的生命,就像这片秋叶一样,飘落了,消逝了。

  我久久地盯着手中那枚落叶,与后妻一起走过的那段日子,一幕幕地在眼前盘旋着飘落:那个夏日午后,是她,穿着杏色短裙和鱼嘴高跟鞋走进我的生活,双手抱在胸前,高傲的像个公主,清爽的如夏日里的一叶薄荷……那个下雨的傍晚,我开车叫住她想送她回家,是她,举着伞转过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也是一个雨夜,是她,钻进我的被窝,调皮地冲着我笑,向我举起一个避孕套……在从思陵返回的路上,我因为谈到女儿而涕泪横流,是她,捧起我的脸为我拭去泪水……在那个川菜管里,是她,用她的玉腿秀足撩拨着我的欲望,让我迫不及待……在那个广场上,是她,随着《花样年华》的旋律与我共舞……在我心情烦躁的时候,也是她,系起围裙,为我做饭,炒了一盘半生不熟的茄子……在海边的沙滩上,也是她,与我手挽着手,一起仰望银河,在时空中遨游……就像随风起舞的落叶,这些记忆的碎片,在我的眼前漂浮着。站在后妻面前,我从没有像现在感到迷惘。后妻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承担着对她的思念。

  曾经燃起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因为她的离去而在瞬间被撕裂,被粉碎。我也像一枚落叶,随着秋风飘啊飘,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不知道我的归宿在哪里。

  我依然死死盯着手里的那片秋叶,看到它在我的眼中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断地改变着形状。渐渐地,它变成后妻那张年轻秀丽的脸庞,她时而向我我微笑,时而向我撒娇,时而对着我轻轻歌唱,时而又变成熟睡的奥罗拉公主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我的耳畔响起一首歌,那首电视台刚放过的电视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主题歌《落叶》:

  你静静地飘落铺满金黄色的山坡你轻轻地歌唱流进弯弯的小河风儿把你送入天空你仍在飘落你甜美的春梦随着秋叶一起飘落你年轻的脸庞附在泥土上诉说如果春天再次来临你还要唱歌飘落啊飘落远去了你的欢乐飘落啊飘落你从来没有被埋没飘落啊飘落远去了你的欢乐你没有被埋没也不知道伫立了多久,不知不觉中,夕阳已在朦胧中融化。我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把后妻墓上那枚秋叶放进自己的衬衣兜里,让它与我的心脏一起跳动。

  然后,我跟她轻轻道别,向山下走去。斜阳洒地,在小路上留下我孤单的背影。

  在我的身后,是被我丢失的世界,那些希望,那些美满,那些幸福,那些欢乐。

  秋日的晚风里,有我独行……强子离婚后,我看强子没地方住,就让他先住我左家庄那套,我自己搬回团结湖。但强子不愿意麻烦别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军子则把自己开发的楼盘的尾盘里弄了一套两室两厅,让强子付了个十万首期,说剩下的钱以后慢慢还吧,实际上没打算让他还。强子把那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带着儿子搬进去住了。

  我经济能力有限,没法像军子那样帮得上什么大忙,就把自己这几年遇到的女人跟他讲了一遍。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免得多走弯路,免得跟A女、B女、G女、H女那种人浪费时间、金钱和感情。

  从此,又一个宅男从婚姻围城里出来了,或许将会走上我的路,或许不会。

  从此,也又多了一个自认为具备“知性美”的离婚女权主义者,与这个约会,与那个上床,或许还像当年A、B、H女对我这个CJ男一样,编造新的大老板神话。

  只是,这女人在夜深人静回首往事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强子,还能有谁真的爱她,呵护她,对她真诚?

  强子离婚三个月后,南方某省某市的检察院派人到北京请走了孙行长,说是要协助调查。这次是因为一桩十来年前的老案子:当地的一个建筑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在孙行长,当时是信贷科的孙科长手下贷了笔款子,两千多万,虽然也办了抵押和担保,但抵押只签了抵押合同,约定了抵押金额却没有任何抵押物对应;担保人也有,但找不到这个盖章的单位。贷款发放后不久企业就破产了,还不上,成了呆账,后来申报核销了。

  这事本来都过去了好多年了,谁知突然有人写匿名举报信说,当年放款时是企业的原法人代表骗贷,贷到的钱没有用到企业,而是被几个领导挥霍私分了。

  孙科长受了人家两百多万的贿赂,在明知条件不符合的情况下违规发放贷款。在20世纪90年代,这类事情全国到处都有,最后认定责任时最多也就是个贷前调查不细致之类的,都没怎么处理。但这次不一样,匿名信附有证据,是孙科长亲笔签字打下的收条复印件,匿名信里说还有原件,必要时会交给检察院;并且声称,如果当地检察院置之不理,那么将会向更高级检察机关检控。

  因为有了证据,又有人举报,那边检察院当然得过问一下。检察院的同志从对国家利益负责的角度出发,工作积极认真,办案热情很高。为了防止单位出面保他,检察院的干警兵分两路:一路在清晨孙行长上班往车库走时截住孙行长,连蒙带骗带强制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车里带走了;另一路到单位,公事公办地履行了告知手续。单位还没来得及想办法保,人已经在路上了。

  带过去后,检察院把孙行长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里,好吃好喝问了一天。孙行长当然不承认了,就又办了手续,客客气气把他给放了。临走请他吃了顿饭,感谢他协助调查,并告诉他以后案件有进展还要请他协助调查,又为他买了张回北京的火车票。

  但从检察院大门出去的孙行长竟然再也没有回来。单位打电话、派人去问,检察院的人还很奇怪,我们早就履行了手续把他放了啊?半个多月以后,在当地一条河里发现了孙行长的尸体,早都泡得不成样子了。经过公安局鉴定是溺水自杀身亡的。人一死,那边检察院也没法继续追了,结案。

  从银行的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俺立刻怀疑军子跟这事有关系,心急火燎地给他挂了个电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问:“军子,孙行长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乎我的意料,电话那头军子一听,却惊讶地问我:“啊?出什么事了?”

  我说:“孙行长死了。”

  军子还是惊讶地问:“啊?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我简要把经过复述了一遍。军子闻听后连声骂娘:“操,操,我操他妈,丫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他呢,他怎么就出事了呢?操,便宜这小子了。”

  我一听,靠,这家伙,比我还无辜,那我还问个屁。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生怕军子这家伙干出什么买凶之类的事情引火烧身,就又叮嘱了一下,问:“军子,这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吧?”

  “操,怎么会呢?”军子连忙澄清:“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干那事儿吧?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况这孙子,跟我没啥直接利益冲突?

  我只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号子里关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这几天忙着准备他的检举材料呢,连检举信都没来得及寄出去,谁知道他竟然死了,他妈的白费了我一番辛苦。不过,这孙子死了也好,死有余辜。”

  听军子这么说,我才略微放了点心。也是,强子那事是气人,但军子这人一向理性冷静,倒也不至于为这个事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雇凶杀人啊。只能说,大概孙行长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过后觉得,孙行长那丫老婆孩子倒是挺可怜的。又一想,可怜个屁,九十年代那两百多万,操,值钱着呐。

  E女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和她在一起,除了锻炼,吃饭,做爱,睡觉以外,她对我没有任何要求。既不问我的过去,也不对未来提出任何打算;既不施加任何压力,也不会跟我有任何冲突矛盾。

  只是,她那次做爱时,用哭腔喊出的“救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就一直像个迷一样,萦绕在我心间,却一直没有搞清楚。我曾经问过她很多次,次次无功而返。

  任凭我怎样套,她始终就是一个回答:“你别问了,没事。”

  可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满腹狐疑,就越想弄个水落石出。怎么可能“没事”

  ?没事为什么会哭喊着让我救她?可我无论怎样问,她始终守口如瓶。对此我只能去猜想,她或许陷在一种力量的严密掌握之下,她想挣脱却无力挣脱,想让我帮她抗拒,又认为我其实也无力抗拒。

  甚至,有一次我又问她时,她跟我说:“守杰,我跟你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就不要问了。如果你再问下去,那么咱们就分手吧。”

  听她这么说,我也就不敢再问了,我怕失去她。我终于明白:她是不会向我吐露心扉的。

  正因为如此,我心里也就清楚,没必要再问她已婚未婚问题。我们不谈论过去,我们不谈论未来,因为我们很清楚我们没有未来,我们只有眼前的这一切,但这一切总有一天必定会烟消云散,或早或晚。

  我也很清楚,我不爱她,我只是把她当成我后妻的影子;她也很清楚,我只是她寂寞日子里一个浪漫的过客,再浪漫,也终究是个匆匆过客。我们心如明镜,却又心照不宣。这不是爱的潮水,而是激情泛滥;爱情可以天长地久,激情过后却是平淡。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却又无可奈何,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我的客厅成了舞厅,我们天天一跳几个小时,在音乐、舞蹈和汗水中表达对这段注定命不长久的情感的喜悦,留恋,珍惜,感伤。我们连健身馆都不去了,因为拉丁舞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好的锻炼,与其在跑步机上跟阿甘似的做那种乏味的运动,不如在舞蹈中淋漓挥发激情。

  除了拉丁舞,我们也跳华尔兹,探戈,这些东西我们一样都会,没有几个会跳拉丁舞的人不会跳摩登舞的。我们随着多瑙河之波旋转,我们在化装舞会上回望,我们在关塔娜美拉缠绵,我们在绿袖子里飘荡。我们没有观众,我们不需要鼓掌,我们只需要彼此,与你欢乐,与你忧伤,与你放纵,与你疯狂。

  我们依旧驱车到郊外野合,越是风雨交加越驶向远方。白云为被,黑土为床,碧水为衣,青纱为帐。我用狂野的冲刺表达我的激情,她以放肆的呻吟掩盖她的迷惘。烟雨弥漫的夜空中,有一种激情在升腾在飘荡……就在强子离婚前后,我和E女的末日审判也终于到了。某夜又一次野外激情过后,回去的路上,E女突然说:“守杰,咱们得分开了。”

  其实,我早知道有这一天,早就做好了被最后审判的心理准备。所以,我没有显得很惊讶,而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E女又说:“我感谢你这段日子一直陪着我。”

  我回答道:“那不必谢,我也感谢你陪着我。”忽然,我又想起那个一直困惑着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我救你?”

  E女闭上了眼睛,说:“守杰,别问了,你救不了我,就当我没说过吧。”

  然后她接着说了声:“我明天的机票。”

  我问:“都准备好了吗?去哪里的?”

  “都准备好了,去阿根廷。”

  “哦,那是个好地方,你可以去那里跳探戈了。”

  “是,我会记得你的。”

  “我也会的。”

  谈到这里,我想起自己随车的一盘CD里还有一首麦当娜演唱的Don“tcry for me Argentina,就把它找出来,算作对E女一路顺风的祝愿吧。几秒钟后,如泣如诉的女声飘忽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It won”t be easy, you“ll think itstrangeWhen i try to explain howIfeelThat i still need your love after all that i”ve doneYou won“t believe meAll you will see is a girlyouonce knewAlthough she”s dressedupto the ninesAt sixes and sevens with you……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The truth is i never left youAll through my wild daysMy mad existenceIkept my promiseDon”t keep your distance……E女低着头低声啜泣,我则点燃了一支烟,把车停在路边,放下车窗,一边向外吐烟圈,一边忍住眼泪。

  秋夜的微风习习吹荡,车窗外的街道灯火辉煌,烟雾随风四散飘去,我和你相逢在人生路上。我们像流星般相遇天际,却又像行星般各奔远方,相知的欣喜会刻骨铭心,相吸的激情将永志不忘。尽管我只是匆匆过客,却也为分离爱断情伤,从此心中有了你的痕迹,哪怕知道你我将远隔重洋。生命本来就是长梦一场,悲欢离合总伴着哀伤,远行的你一定要记住,有一个人会一直把你念想。

  当晚,E女又跟着我回了左家庄的家里。我们一遍又一遍,只放那首Bésame mucho。伴随着感伤的旋律,两人真正地融入了那首曲子,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凝噎。是的,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样,你已经远离我,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像今晚是最后一夜……三十八、大白兔E女走了,我原本被E女填充了一点的心里,再次空了下来,生活也又一次陷入了无欲无求的状态。我又搬回了团结湖,上班,下班,吃饭,锻炼,怀念亡妻,睡觉,再次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内容。

  九月中旬的一天,大白兔又给我来电话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周末陪她逛街。

  在与E女相处的那段时间,正好强子出事,E女加上强子,耗得我时间完全不够用。

  所以,那两个多月时间里我彻底冷落了大白兔,对她的电话的约会总是撒谎加班应酬等等,一次都没见她。

  但大白兔这妞也超有耐心,面对我明显的冷落表示,居然一点不以为然,继续一天一个火星文问候短信,也不管我回不回,以不变应万变。让我都禁不住有些怀疑,丫是不是预先设计好了一个什么程序,机械地每天自动发送一条火星文短信。

  没有了E女,心里总感觉空荡荡的。这次见大白兔又来电话了,我就没撒谎,说有时间。大白兔高兴地说,这几个月她也一直挺忙的,双休想逛街散散心,问我能不能陪她。我见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大白兔也还自觉,没有摆谱要我去接她,而是约定周六下午两点在东方广场王府井口上见面。

  周六下午,我又磨叽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见到大白兔,本来做好了被她抱怨的准备,但很意外,她远远地见到我,就很高兴地向我挥手,呼唤我的名字。走到一起以后,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抢先说:“等你半天了,是路上堵车了吧?”

  我一听,靠,连理由都替我想好了,这台阶给的有水平。于是连忙应了声,是啊是啊。心里想,以后跟她约会的话,可得提前一点,总让别人小丫头替你找理由,那面子上可挂不住。

  女人几乎个个都喜欢逛街,即使是后妻这么能够自律的人,如果我哪天有时间陪她逛街的话她也会非常开心。只是她太自律了,自律到只要她一提要求我都会感到求之不得,排除万难也要跟她去,为她挑选,帮她参谋,替她买单的地步。这大概就是默契,这就是两颗心的撞击,而不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敲打。

  大白兔就更喜欢逛街了,一路上兴高采烈,试这个衣服穿那个裙子,戴这个耳环看那个项链,但转了一圈,却竟然什么都不买。她试衣服的时候我就在商场柜台里的沙发上坐着等,就那我都觉得累得脚脖子疼,问题是她还穿高跟鞋呐!

  还有,累就累呗,还什么都不买,操,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喜欢挂眼科,那从网上下图片看不就行了么,非要跑出来受这份洋罪。真想不通女人逛街时哪来这么大的劲,连我这喜欢运动的健壮男人都比不上。

  跟着大白兔到了Jessica专柜,她又进去试穿了。我坐在沙发上,想抽烟,可商场里不允许,只得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突然,我发现衣架上挂着的一堆衣服裙子中,有一条杏色的短裙,就是后妻穿的那种。我连忙走上前去,翻出来认真看,果然,色彩、式样一模一样。这时大白兔又出来了,还是不买。对我说:“好啦不逛了,咱们吃饭去吧。”

  “你试试这件裙子!”我拽出那件杏色短裙对大白兔说。

  大白兔走近看了看,问我说:“这裙子太职业化了吧?”

  我回答道:“职业化的衣服才能真正彰显气质,你快试试。”

  见我有兴趣,大白兔也没扫我的兴,就试了。当她从试衣间里出来,我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心弦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拨动了一下。天哪,仿佛又回到了两年以前,第一次在后妻办公室里看到她时那样。以前和大白兔接触时天气还很冷,那时也没心情认真欣赏她的腿,可此时她穿着杏色短裙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时,我突然发现她的腿这么修长,弧度这么美。

  “就买它了。”我说道。

  “啊?快一千啊,太贵了。”大白兔惊讶地叫了一声。

  “你别管,我看中了。”我边说,边又找了一件白色衬衣让大白兔试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刷了卡,让大白兔就穿着这身新衣服。

  接着,又拉着她来到女鞋区,转了几个柜台,找到了一双非常类似后妻穿的那种浅金色鱼嘴细跟鞋。问了大白兔脚码后,我让营业员找了一双合适的鞋子拿出来,然后对大白兔命令道:试试。大白兔听话地穿上,站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好,太好了,买了。”我对营业员说道。

  “啊?还买呀,今天买的太多了。”大白兔阻止道。

  “你别管,我喜欢,就要买。”

  大白兔穿着新买的衣服鞋子站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突然她像明白了似的,转身问:“我穿上这一身是不是像C姐?”

  我沉默了片刻,回答说:“是。”

  “那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你没穿丝袜,你的头发是直的,她的是微卷的大波浪。”对大白兔说这些的时候,我感觉后妻似乎就亭亭玉立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头微微扬起。

  “那我们去买丝袜,做头发。”

  “好,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做头发。”

  “不,先做头发。”大白兔坚持道。

  和大白兔肩并肩从美发厅出来,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了。我忍不住让她先我走几步,从后面看,她真的很像后妻的背影。虽然她比后妻略高 一点,但女人到了这个高度,两公分的差距几乎看不出来。那秀发,那裙子,那美腿,那金色的鱼嘴鞋,几乎一模一样。

  大白兔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着我,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大眼睛一闪一闪,就像一汪清泉。面对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我仿佛感到她和去年冬天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让我心生厌恶的小尖脸完全判若两人。我们并肩走向停车场,就感觉是在和后妻一起肩并肩,让我生出了一种亲切感。

  “到哪吃饭?还去那家川菜馆子好不好?”我问道。

  “好哇,不过要走过去那挺远的,得打车,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吧。”

  “不怕,我开车来的。”

  “啊?你买车了啊?”

  “不是,租的。”

  “啊?租车?”大白兔又惊诧了。

  “嗯,租车。”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并不知道,我租车是什么目的。

  我们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川菜馆,由于我们来得很晚,餐厅里人已经不多了。

  这次我没有再回避当年我和后妻常坐的那个位置,而是直接走过去了。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时后妻坐在我的对面,等菜时用她的秀腿撩拨着我。

  正在失神回忆间,大白兔突然伸出她细长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守杰,你的手指甲有点长了,我给你修修吧。”说完不等我同意,就从包包里把第一次跟她见面时,那个红色小皮盒拿出来打开,为我修剪了手指。完了以后,又拿出小锉刀把每个指甲仔细地锉圆滑。注视着握着我的手为我修指甲的细长手指,我突然穿越时空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后妻在为我修剪指甲,那拿着小锉刀的手,就是后妻的手。

  当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除了占有欲之外,他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竭尽全力保护她的欲望;而当一个女人遇到心爱的男人,她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爱惜他的感觉。这种爱惜将在生活的无数个细节中得以体现,对于真正有爱心的人而言,做到这些细节轻而易举;对于没有爱心的人来说,做到这些又难于登天,因为生活中的细节太琐碎太繁多了,装是装不出来的,至少装不长久。美貌、气质只是最原始的吸引,而只有这种细腻周到的珍惜,才会让男人涌出恒久的温情,产生深深的依恋。激情虽热烈,但往往只是在一瞬间辉煌灿烂,但温情可以相守一生一世间。我曾经为前妻递给我一瓶可乐感动了那么久,更何况那种天长日久的关怀?

  想着这些,我的目光转到了她半埋着的CJ小尖脸上。不,不是后妻,是大白兔。想到了这里我突然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心说自己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总是忘了修指甲。

  修好了以后,大白兔像欣赏一件自己创作的艺术品一样,把我的手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扬起CJ的小尖脸,笑着说:“诶,修好了,看。”

  我微笑了一下表示了谢意。小尖脸又翻看我的手掌,为我看手相,一边看一边撇嘴说:“你的手长得好难看啊,手指头这么粗,连指甲都是方的。事业线嘛,也行,但没太大出息;生命线好粗好长啊,你能活大年纪;爱情线啊……爱情线……怎么乱七八糟的啊,看不懂。”

  我沉默地注视着那张小尖脸,突然间一个念头又闪过脑海:莫非,她就是后妻让我寻找的那颗珍珠?

  吃完了饭,我喊了声买单,大白兔却突然说:“守杰,今天我买。”

  我奇怪地看了看她,说:“干吗你买啊,我买,请吃饭哪有让女人买单的。”

  说完我掏出钱包,但大白兔按下了我的手,对服务员说:“别收他的钱,我买单。”

  我见她意志这么坚决,也就不强行掏钱了,但挺好奇,于是问:“干吗你一定要买单啊?”

  大白兔一边掏钱一边说:“守杰,跟你认识这么久了,一直都是你为我买单。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想被你看做一个总是要你破费的贪女人。我也有工作,也有收入,你为我花钱并不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在一起处,得懂个”相互“是不是?”

  听了她的话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啊?哦,我想起来了,是D女,D女就常说类似的话。D女说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吃惊,可是这话从大白兔嘴里说出来,那就太让我吃惊了。大半年前,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时,她又是让我买车又是要我给她做饭,一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子,甭提让我多讨厌了,可现在几个月不见,居然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来跟我讲起礼尚往来了,真是奇怪。

  见我一副被雷倒了的表情,大白兔调皮地一笑,说:“你干吗这么看着我啊,我又不是火星人。”

  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就笑了笑说:“诶,你怎么突然想起买单了?是小D教给你的吧?”

  “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下又轮到大白兔惊诧了,旋即跟自悟了似的,说:“嗯,D姐就是这样的人,从不欠人情,跟她交往我们都挺佩服的。”

  “佩服她什么?”我继续问道。

  “佩服她……”大白兔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佩服她有能力,有自尊。

  ”

  “为什么?”

  “D姐这个人,在我们公司口碑非常好。”大白兔开始娓娓道来:“除了她工作能力强,能吃苦之外,关键是她特别有自尊。D姐常常跟我说,一个女人首先得学会自爱自强自尊自立,才能赢得男人的尊重,才不会成为男人们的玩物。

  即使自己作为女人,接受别人的付出时,也一定要想到回报,而不是把这种付出看成天经地义。没人天生是来伺候人的,总是有来无往,得了别人的小恩小惠,却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失去了别人的尊重,那就不值钱了,会被人瞧不起。”

  “对啊,对,对!”我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忍不住赞叹:“小D这个人真的很不错,我就忒佩服她,跟她一起交朋友,那绝对是你的良师益友。”

  “那是。”大白兔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说:“不用你提醒,我自己都从D姐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经历了这番谈话,我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跟大白兔出了饭店上了车,她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提醒她系好安全带,问道:“送你回去吧?”

  大白兔看了看表,说:“还早吧,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好啊,反正明天也不上班。”我心情愉快地回答道。

  “那我们干什么去?”

  “你说呢?”我反问她。

  “去你家行不行?”

  “去我家?”

  “嗯,我弹钢琴给你听。”

  “好啊,好啊,很久没有听你弹钢琴了。”我高兴地发动了车子。

  我们回到了我在团结湖的家里。停车的时候,大白兔突然问了一句:“你左家庄那套房子卖了吗?”

  我这才猛然想起,以前赶她走时耍的小把戏,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撒了个谎说:“唉,不行,现在房市不是很景气,一直没卖出去。”

  大白兔又说:“其实我可以帮你卖,如果有人到我们楼盘看房子,我私下可以向客户推荐你的房子呢。”

  我一听,连声说:“哦,算了算了,留着吧,现在房价还在上升,我又不想卖了。”

  进了家门,我摸开灯,大白兔把装着旧衣服的购物袋放在沙发上,又返回客厅弯下腰去换拖鞋。我连忙拦住她,说:“别脱,再穿会好吗?”

  她先是奇怪了一下,马上会过意来,说:“好,我一晚上都不脱。”

  然后两人先后进卫生间洗了一下手,大白兔居然从包包里掏出一本乐谱。看来她是有备而来,今天就打算来我这里练琴的。然后她坐到钢琴前面,问我:“想听什么曲子?”

  正在厨房灌水烧水的我,提高了声音回答道:“就弹那首《爱琴海的珍珠》

  吧。”

  “我就知道你要听那首。”大白兔回答道。

  流畅的琴声回旋在客厅里,我放好了水壶,返回到钢琴边,靠着墙,点燃了一枝中南海,轻轻地吸了一口,又轻松地吐了出来。

  那烟如同琴声一样的飘茫,在半空中旋转飞扬。我的思绪,再次随着琴声飞翔,飞翔,如同海鸥掠过爱琴海上。身下,是涌动的波浪,头顶,是温暖的阳光。我舒展着强健的双翅,追寻着那个永恒的方向。飞翔,飞翔,我又看到了那个小岛,珍珠般镶嵌在蔚蓝的海面上。那就是亲爱的后妻,她伫立在水的中央。我飞到她的眼前,她的笑容美丽安详,她掬起一颗璀璨的珍珠,告诉我,这就是她为我准备的梦想。我抱住她深吻,向她倾诉衷肠,她抚摸我的羽毛,为我擦干翅膀。

  一曲终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看着跟后妻一样的发型,穿着同样衣服的小尖脸坐在钢琴前,就好像是后妻坐在那里弹琴。我再次闪过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莫非,她就是后妻让我寻找的那颗珍珠?

  当晚大白兔没有走,弹奏了几首曲子之后,她突然说:“能不能让我看看C姐以前的照片?”

  我想了想,带着她来到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那些文件夹。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一个美丽的生命最灿烂的每一个瞬间。

  “C姐这些照片照得真漂亮啊,怎么跟明星艺术照似的?”大白兔一边翻照片一边惊讶地问我。

  “不是艺术照,那是写实照,都是生活里拍的,或者出去玩的时候拍的,连化妆都没有。”我回答道。

  “是你拍的吗?”

  “是的。”

  “啊?你这么会照相啊?”大白兔又开始惊诧了。

  我确实擅长摄影。喜欢上摄影也纯属偶然。几年前,在与前妻陷入冷战的那两年里,我下班后经常在外边玩不回家。有时出去到旅游景点散心,看到秀美的风光,很有一种保存下来的冲动。但那时我只有一个家用数码相机,摄影技术也很差,再好的风景,被我一拍就给糟蹋了。

  上网时我常常会见到一些拍得很好的照片,每当看到这些照片时,我都会有种不服气的感觉:那些漂亮的图片是怎么出来的?我李守杰凭什么就拍不出那么好的照片?想到这里,我开始上网寻找有摄影技术交流的网站。先找到了蜂鸟,后找到了无忌。

  当我打开那些帖子时,一张张大师级的作品让我感受到视觉和心灵上的双重震撼。不,我不能满足于只当看客,我必须学会这门技术。

  当然,作为一名菜鸟,最初我不敢在无忌和蜂鸟的牛人堆里班门弄斧,只是天天趴在网上看人家交流心得,看人家秀出自己得意的作品。看着看着就有一种投入进去的冲动。于是打算买一台单反数码相机。

  在无忌和蜂鸟的摄影爱好者,用器材分为两大派,N记(Nikon)和C记(Canon),两大派之间向来板砖不断,口水无数。下手买相机之前,我先是观战一段时间,发现C派比N派人数略多。我这个人有个心理特点,遇到有人对决时,总是喜欢支持弱者一方,无论C还是N,其单反器材对于我这个门外汉都远远超了。

  因此,短暂的犹豫后,我买了一台当时风头正盛的NikonD70单反数码相机。因为是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相机,把器材品质看得很重,还是买的正品行货,连上所配的ED28-70mm f/2。8常焦镜头,加上云台,摄影包,偏振镜,外闪,备用电池等一共花了接近两万。

  后来,根据拍片需要,又买了一只14-35mm f/2。8D镜头用来拍广角,一只80-200mm f/2。8用来拍摄中长焦画片。再多也不敢买了,虽然我也渴望有更好的镜头,比如微距、定焦什么的,但理智提醒我适可而止,要玩就玩技术,别拼器材。器材上初步中毒就可以了,中毒深了的话就不可救药了。这玩意烧起钱,来那是没完没了。

  有了这三只镜头,我就开始扛着四处拍片,拍完后就上蜂鸟无忌发帖。这两个网站上的大牛小牛们,不仅以毒片闻名,也以嘴损着称。我这只菜鸟发帖,自然是被贬得体无完肤。不过我这个人脸皮超厚,已经习惯了骂声,要是哪个帖子都没人骂两句,那他妈的浑身还不自在,就跟一天没锻炼一样不自在。

  不过,随着我这菜鸟一天天长大,渐渐地骂声少了,开始有人赞扬了。当然,直到我现在在那里发片,也照样有人痛贬,痛骂:C记FANS永远是看不上N记的烂货的,就如同N记的FANS也看不上C记的烂货一样。虽然离真正的大师级水平还相差万里,但能在那两个论坛得到一些赞扬与骂声,意味着我已经不再是一名菜鸟了。

  遇到后妻以后,我为她留下了无数倩影。后妻是一名非常好的摄影模特,五官清爽,线条简洁,特别容易出效果。哪怕是一段残墙,一片荒草,一颗枯树,一条小路,只要她站到那里,在我的照片中就是一幅美丽绝伦的人物风景画。拍出的原片经过简单后期处理,在一般人眼里几乎可以当作明星艺术照了。

  大白兔高兴地听我讲述自己学摄影的经历,一张张地问后妻每张照片拍摄时的情景。我向她讲述着每张照片后面的故事,讲述的时候我不再有眼泪,而是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就好像我不是在向另一个人讲述我的亡妻,而是和亡妻一起回忆那些幸福甜蜜的往事。

  大白兔一边看,一边不住地赞叹后妻那种美丽干练,却又不失温柔妩媚的气质,一边赞扬我的摄影技术高超。我也是喜欢被人夸赞的,被她夸着夸着,突然说:“明天咱们一起出去拍片好不好?”

  “好啊好!去哪?”

  “就去故宫吧。”

  “好啊好啊。”大白兔兴奋地拍着手。

  在翻看旧照与回忆中转眼到了下半夜,我让大白兔先洗了,安排她到次卧睡觉。

  大白兔吻了我道了晚安后进房间了。我进了主卧的门,突然想到,这不是左家庄的房子,这是团结湖的,这是留下后妻无数记忆的、谁都不能染指的房子,怎么安排她在这里过夜了?但,只是想了想,就锁上了房间的门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故宫去了,一直拍到下午四点关门为止,大概拍了有四五百张照片。每拍满CF卡,都要拷贝到数码伴侣中后继续拍。晚饭时,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天的大白兔脚都肿了,但情绪高涨,一边兴奋地“哎呦”一边翻看浏览器里的照片,评价自己在照片中的表现。

  我点了一支烟,注视着拿着数码相机的小尖脸,突然又想到大白兔也和前妻一样是安徽人。安徽人,她是安徽人。我又想起了自己那个狼不吃羊的理由,门当户对的观念已经把我锁死了,难以突破,还有前妻给我留下的地域阴影。

  但是,一个钢琴弹得这么好的安徽人,难道会和前妻那样凶悍吗?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具备艺术修养女孩的家庭,会和前妻那个家庭那么可怕吗?想到这里,我觉得安徽人的问题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了。不,不管是哪里人,不管当地人的风俗习惯有何差异,只要自己本身善良真诚有教养,那么一样可以心心相惜。

  但这还不够,还有个年龄问题。整整大一轮啊,这中间的代沟可太大了,已经多次让我感觉不适。我可没有Lolita情结,一开始找对象时,严格地按照不能超过5岁的尺度,所以先后遇到了AB女和后妻。遇到D女时,D女小我10岁,但D女因为生活的磨练早熟和与我是校友,让我觉得不存在代沟。

  但大白兔可不一样了,这代沟已经导致了我让她出局一次。磨合?那得磨合多少 年?磨合到底会不会成功?我李守杰已经36岁了,勉强还算半老年轻人,但要是再来一次失败的婚姻,那不仅害了人家,自己也折腾不起了。还有,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把大白兔当成后妻的影子来看待的,即使她表示愿意接受这个角色,又怎能肯定她一定是真心接受?同时,把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看做亡者的替代,这种感情正常吗?对别人公平吗?

  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再次暂时冷藏起来吧,等想好了再说。别怪我磨叽,这次,也算是我为寻求一个正常生活的最后一搏,我本身不是那种喜欢寻花问柳的人,虽然在离婚后也先后阅了数女,但我内心还是渴望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的。

  走马观花尽管有它的乐趣,但要是一直没完没了地走下去而心无所属,那依旧是疲惫和孤单的。即使房子再多,一个人要是没有家的感觉,一样是无根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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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01:29:59 | 只看该作者|

Re:【现在的女人,令人感觉哈哈哈】【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

  (四十)最后的抉择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上午,我到前妻家看望了一次女儿,头天没有打电话预约。到的时候,前妻去超市买菜还没回来。是女儿为我开的门,三个月没有见面,她都跟我有点陌生了,适应了几秒钟才喊我爸爸。我把给她买的礼物交到她的手中,蹲下身来亲了亲她的小脸,出于礼貌又对站在一旁的前岳母问了声好。

  岳母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话,我还是没听懂,但从表情上看,她没有恶意。忽然间,我觉得这鸟语也不那么难听了,毕竟我再不会为这一切苦恼。正在站着说话间,前妻拎着几个塑料袋的菜回来了,见到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年前,那次车祸我对天发誓永不靠近前妻之后,我再没进过她家的门,即使期间很少几次接婷婷,也是转身即走。因此,我的突然到来让前妻感到非常意外。

  我微笑地看着她,一年没怎么接触,她比以前变瘦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平和多了。寒暄间,她告诉我,她现在信佛,看弟子规。

  我说:“那好,学佛可以让人心态平和,潜心向善,看弟子规让人学会怎么做人,特别是,对婷婷的成长挺好的。”

  前妻说:“是的,学佛了以后,我真的是大彻大悟了,为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感到后悔,也能平静地看待现在这些果报了。要是早接触这些,我以前就不会犯那样的错误。”然后她对女儿说:“婷婷,给爸爸背背《弟子规》。”

  女儿站在我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开始认真地背诵起来:

  弟子规,圣人训。
首孝弟,次谨信。
泛爱众,而亲仁。
有余力,则学文。
父母呼,应勿缓。
父母命,行勿懒。
父母教,须敬听。
父母责,须顺承。
冬则温,夏则清。
晨则省,昏则定。
出必告,反必面。
居有常,业无变。
事虽小,勿擅为。
苟擅为,子道亏。
物虽小,勿私藏。
苟私藏,亲心伤。
京纸好,力为具。
亲所恶,谨为去。
身有伤,贻亲忧。
德有伤,贻亲羞。
亲爱我,孝何难?
亲憎我,孝方贤。
亲有过,谏使更。
怡吾色,柔吾声。
谏不入,悦复谏。
号泣随,挞无怨。
亲有疾,药先尝。
昼夜侍,不离床。
丧三年,常悲咽。
居处变,酒肉绝。
丧尽礼,祭尽诚。
事死者,如事生……

    听完女儿流畅的背诵,我问:“婷婷,你理解里边的意思吗?学弟子规不光是会背诵就可以了,关键是要理解,要用它修正自己的行为,用它作为衡量对错的尺子。当然,弟子规里边也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一些愚忠、愚孝、愚善的地方,但总体而言,它是把一个人培养成有教养,有感恩之心的人的一部好的教材。

  你会背了,这很好,但是你一定要理解,要运用。”

  讲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惭愧,在教育女儿学习《弟子规》,学做人的时候,自己又按照圣人训做了多少?我的前三十年还算不太离谱,但随着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特别是自从和前妻从结婚到离婚,以及其后的经历,让我越来越远离《弟子规》的那些做人标准,一次又一次在守节与失节的选择中败退。而现在,就别提什么圣人标准,现在是离突破道德底线都不远了。

  但这全怪我吗?我本善良,我本想守住那些节,但社会回报给我的是巨大的压力,痛苦和牺牲--假如我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势利眼,年轻时我就不会选择前妻;假如我是个视感情为玩物的铁石心肠,当年遇到有个更好的女孩向我示爱时,我就不会因为要负责而继续守着前妻;假如我是个懒惰娇纵的坏老公,那么我就不会养家糊口锅碗瓢盆里里外外一肩挑整整十年;假如我是个喜欢寻花问柳的好色之徒,我就不会守着性冷淡的死鱼那么久做李守贞。

  可是最终我还是落败了,这些曾被我认为是美德的东西,带给我的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所以我只能选择退却,只是为了自己生活得更好一点。虚伪啊虚伪,我也变得这么虚伪。

  想到这里,我对女儿说:“婷婷,这个社会很复杂,再大一些你就知道了。

  你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并不像《弟子规》里那样行事。无论如何,你要争取做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但你必须首先学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也许你将来长大了没有造福大众、服务社会的能力,也许你只会成长为一个普通人,过着爸爸妈妈这样平凡的生活,但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坚守几个做人底线,那就是:不残害无辜,不落井下石,不忘恩负义,不过河拆桥,不损人利己,不伤天害理。做到这些,你就是一个好人,至少是个不坏的人,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女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妻,似懂非懂地回答道:“爸爸,我明白。妈妈也总是为我讲这些,还给我举出过很多例子,说人无论行善也好,作恶也罢,都是会有报应的。做好事,勤劳,善良,关心别人,帮助别人,与人为善,就是为自己好;做坏事,懒惰,娇纵,冷漠,陷害别人,与人为恶,最终只会害了自己。爸爸,你不在的时候,妈妈每天吃完饭陪我做完作业,都会和我一起看《弟子规》。”

  “哦,是吗?”我诧异地看了看前妻。没有想到前妻现在竟然不看肥皂剧,而是喜欢上这个了,这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真是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了。

  前妻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表明婷婷说的是真的。然后她轻轻感叹了一句:

  “唉,要是早接触这些就好了,可惜那时我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咱们小时候接受的教育,不是革命理想主义,就是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假大空,可连做人的基本道理都没教给咱们;等咱们大了,进入社会了,才知道以往的教育跟现实风马牛不相及,那些好的楷模都是假的,扬弃时连孩子带洗澡水一起泼出去了,反而不知道该遵循什么,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看了《弟子规》以后,才知道自己所缺的那些东西,老祖宗们都总结出来了,以前我的那些毛病,大部分都能在老祖宗的书里找到症结。”

  “是啊是啊,”我连忙表示赞同:“要是早有这些东西约束和修正自己的行为,你我在生活中未必会发生这么多不可调和的冲突。当年,我也有些做错的地方。

  那时我觉得你很多地方不满意,跟你说了,但你没有改,我也就没坚持原则,而是替你做了。其实这是不对的,我那样替你承担了本该你承担的那部分义务,把你宠坏了不说,又积聚了满腔的愤怒,越积越多,到最后爆发出来。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夫妻之间,只应承担自己那部分义务,越俎代庖往往会适得其反。”

  “是啊,那时我就知道依赖你。后来离了婚,自己要承担那些家务事了,才体会到你当年又要在外打拼又要回来柴米油盐的忙碌,而我什么都不做,你当时的心情有多烦躁,压力有多大。后来开始学佛我明白了,我当时那种推卸责任的做法,看上去是轻松了,但也同时在造业,早晚有一天是会连本带利还回来的。

  ”前妻黯然说道。见我不吱声,她又接着说:“守杰,你知道吗?今年过年时我到碧云寺烧香,专门为你算了一卦。”

  “哦?是吗?”我没料到前妻还能有这个心思,惊讶地问:“那卦上说我什么?”

  “那卦上说,你很快就要结束这种孤单的日子,恢复一个完整的家了。”

  “哦?真的?”

  “真的。而且卦上还说,你这辈子注定要找安徽人做妻子,这是你的命,你的命硬,找其他地方人压不住你,只有找安徽的,而且还必须跟你是同一个属相的,属猪。”

  听到这里,我默然了。我明白前妻的意思:她就是安徽人,她跟我同岁,也是属猪。她的意思是,我和她会破镜重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她,还有一个大白兔,也是安徽人,也是属猪。

  后妻见我不答话,就又说:“守杰,小C那件事情,我一直很抱歉,一直想去为她扫墓,表达一下自己的愧疚。”

  我叹了口气,说:“算了,那事也不能怨你,你只是想关心我一下,我以前为那个恨你是我不对。应该怪我,我不该超速,也不该开车时接听手机。”

  前妻听到这里眼睛湿了,说:“守杰,我真的没有想害你们啊。”

  “是,我知道,现在我知道。”我回答道:“以前我错怪你了。”

  前妻擦了眼泪去厨房弄饭,我则在客厅听女儿弹琴。突然女儿问我:“爸爸,我们将来还能不能像别的同学一样,一家三口每天在一起?前几天过六一,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是跟父母一起演节目的,只有我是钢琴独奏,我好羡慕他们。”

  我无言以对,只好避开她的问题,回答道:“婷婷,有些事情,你还太小,不懂。将来你长大了,你就会懂得。以后爸爸会常来看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好久不来了。”

  说完,我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前妻。她背对着我,先是一动不动,然后用手捂住了脸。

  看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一阵心酸。真的,我情愿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爱恨情仇,还像十年前的我那样单纯,心中只有她一个人。假如那时她能像现在这样,哪怕她在床上依旧是条死鱼,我也愿意对她好。可是,在经历这一切之后,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纯净得一眼可以看穿的透明玻璃了,现在的我,布满了划痕,有时甚至我都不认识自己了。这些划痕有些可以擦去,但有些,永远也擦不掉了。

  中午和前妻女儿前岳母一起吃了饭,饭后前妻麻利地刷了碗又拖了地。我陪女儿玩的时候,看到她忙碌的身影,觉得她这两年变化确实挺大的。乘女儿睡觉的时候,前妻跟我又谈了谈,问我现在有没有合适的人?我说,暂时还没有。前妻又问:“那你觉得咱们俩呢,为了婷婷考虑,能不能有尝试一下?”

  我不好直接让她断了念头,只是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句:“唉,这世界上,有些错误是可以纠正的,但有些错误不能;有些东西是可以弥补的,有些则不能……”

  下午从前妻家回来,接到了大哥的一个电话,他问我:“守杰,你明天回爸妈家不回?我的车坏了,正在修理厂修,你要也到回龙观的话,那我们三口跟你一起走得了。”

  我一听,就说:“行啊,哥,那我明天接你们。”

  大哥回答道:“明天接什么啊,一大早你就得从家里往这跑,堵车了怎么办,耽误事。你晚上来吃饭住这,明早一起走不就行了吗?快来吧,别磨叽了。”

  我也觉得是,就直接到大哥家去了。吃了晚饭,又跟侄子玩了一会。正玩着,侄子的几个同学来找他打球,侄子就跟他们一起出去了。乘这个功夫,大嫂问我:“守杰,你现在谈对象谈得咋样了?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我叹了口气,回答说:“唉,转了一圈,又回到军子给我介绍的那个小F去了,但也不是很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大哥在旁边插话了。

  “年纪相差太大了,有代沟。而且我总是扫不去小C的影子。” 我回答道。

  大嫂则又问:“那你考虑过跟你前妻复婚吗?”

  我回答说:“考虑过,她现在变化是挺大的,但我的变化也大,心再也回不去了。”

  大嫂听了,说:“那也是,以前心伤的太重了,现在也不好弥补了。”然后大嫂又感叹了一句:“唉,人哪,总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卖。唉,想想你前妻,现在也挺可怜的。”

  大哥对我前妻一向没有好感,所以根本不问她的情况,见大嫂又替前妻惋惜,白了她一眼,说:“可怜个屁,她是咎由自取。守杰,那个小F的事,我觉得你还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我听咱妈介绍过她的情况,我没觉得不合适啊,人家条件挺好的,你就别挑肥拣瘦了,你今年都三十六七了,再挑啊你都真成中年人了。”

  我回答说:“大哥,不是我挑人家,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人家那么年轻,而且没有经历那么复杂的婚姻伤害,跟我当年一样是瓶纯净水,我这趟过这么多浑水的人,跟她在一起,对得住人家吗?再说了,年龄相差那么大,那共同语言去哪找。”

  大哥则反驳说:“年龄跟共同语言有什么关系啊?你跟你前妻年龄一样,你俩有共同语言吗?从年初军子给咱妈提起这事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你却总是在这磨磨叽叽,你还等什么啊?等天上给你掉个林妹妹?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大嫂见大哥不满意她提到我前妻,也立刻转了风向,随声附和说:“是啊,守杰,有没有共同语言,跟年龄差别也没有必然联系,否则你怎么解释,有那么多年龄差别更大的夫妻,人家反而过得那么好呢?看有没有共同语言,关键看你们是不是一路人,你们志趣是否相投,你们俩做人的原则是不是一样,还有你们俩是不是真的关心对方,信任对方,理解对方。你哥那是为了你好,还有爸妈,成天都替你操着心呢,你老这么拖着可不是个事。男人嘛,该果断就果断点。”

  大哥也继续说:“是,守杰,都一年了,你也该从小C那事走出来了。小C是值得咱们怀念,但那毕竟是生死有命啊,你要是总拿着小C的标准去找人,哪里找的到完全一样的?说实话小C是我见过的德行最好的女人之一了,可以说她是绝大多数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可她那样的人在现代的社会里少之又少,一百个里头你也挑不出一个,能碰上她你纯粹是运气,所以你得现实点。”

  说到这里,大哥看了一眼大嫂,见大嫂没什么反应,就又接着说:“什么一辈子不找都是屁话,你前俩月还不是跟一个叫小E的女的来往,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不是觉得你不该找小E,你毕竟不是神,你是人,如果你不打算出家当和尚,你就得早点决定,省的爸妈老操心。再说,你现在这种到处漂的生活,也不是个长久事,时间长了你心都野了,经历得越多你越复杂,到时候想正常都正常不起来。所以如果小F本质不坏,你该上就得上,放下你那些包袱,该忘的忘,该收的收,全身心投入进去。另外,你要是实在觉得人家小F不行,你该放手就放手,说痛快点,别老这么磨磨叽叽,又不投入又不放手,人家也二十四五了,要是被你耽误几年又搞不成,那人家不恨死你。”

  见大哥言之有理,我也没什么好反驳了,只得说:“是,哥,我现在正在认真考虑这事呢。”

  第二天到了父母家里,父母加大哥大嫂,再次对我进行了轮番轰炸。很显然,除了我还在犹豫不决外,家人的意见基本上统一在大白兔这里了。

  老妈很详细地过问了大白兔与我交往的细节,当听到大白兔也为我剪过指甲时,老妈说:“我觉得这姑娘是真的有爱心的,俗话说以小见大,能想到这些细节,说明人家是真的待见你。”

  大哥在旁边也说:“是啊,守杰你自己回忆回忆,你跟你前妻十多年,她给你过这种待遇没有?连你发高烧了都把你往家里一扔,这算是夫妻做的事情吗?

  夫妻做到这个分上,真是连路人都不如,你居然还能磨叽十年才离婚,真是不可理喻。她这个人的本质我早看穿了,当年她进北京我求了多少人呐,你看她有句谢字没有?以前我早劝过你一脚把她蹬了,进菜市场随便拉个卖菜的品行都比她强,可你就是执迷不悟。这么多年我都不怎么跟你们来往,你以为我是不关心你啊,我是见不得你那个极品老婆,也见不得你一条道上走到黑。”

  我见大哥又在骂前妻,赶紧替她辩解道:“她现在好多了,学佛看《弟子规》呢。”

  大哥把嘴一撇,不屑一顾地说:“切,半辈子都过来了,看两天《弟子规》

  就能改变本质?我才不信呢。那帮出问题的党员干部,学两天焦裕禄孔繁森就能变成好干部?哪怕是她真能修改一些行为,也改变不了自私的本质。自私的人,是不会感觉到自己自私的,他们天生就是来讨债的,要是能认识到自己自私,那就不是自私了。她自己这些年,耍你,讥讽你,对你不感恩,对咱爹妈不孝敬,拼命从咱家榨取,那都不是她故意而为的,因为她根本就不觉的欠你什么,反而觉得你欠她的,所以要榨取你,榨到你死。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她为你付出了很多,自私的人,贪婪的人,总是觉得自己为别人付出很多,哪怕她只是动动嘴皮子说句”我爱你“,她都觉得已经付出很多了,啊,我都说了我爱你了不是?

  为了这句一钱不值的屁话,你就得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

  说到这里,大哥停了停,见别人都没插话,继续往下说道:“这种心态是从小养成的,也许还有遗传,也许还是天生注定的,你想改变吗?你根本就改变不了,她也改变不了。你把她踹了,她学佛了,知道因果报应了,再想想她自己目前的处境,这知道以前错了,但你以为她是为了你?她是为了自己,把你诓着复婚,可能比以前强点,但是你指望她真的生出对你的爱心来,你就别做梦了。没有爱心的人就是没有爱心,那东西又不是激素,拿一针就能打进去。就跟你一样,从小见谁都感动,见谁都想帮,整天想着去拯救别人,虽然你现在吃过亏学油了,但我就知道起码你害人的心还是没有。这东西就叫本质,怎么学都改变不了的。

  她学《弟子规》,最多也就是从过去完全不是人变得比较像人而已……”

  “行了,守忠,我说两句。”一直在边上做听众的老爷子打断了大哥的讲话,对我说:“守忠的话虽然冲了点,但也是大实话。人的本性,只可能被约束,而不是彻底改变。普通人之间,互相约束一点,掩饰一点,那大家还能过得去。

  但要是夫妻,整日在一起,把自己最隐秘的那一面展示出来,那就掩饰不了了。

  除非你一辈子带着面具生活,但那你不觉得可怕吗?你现在看着你前妻有些改观,那是因为你这一两年跟她没什么来往,一旦又凑到一起,我敢说新的矛盾又会产生,为什么,因为你俩就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旧的矛盾上,她可能知错了,但生活里会碰到很多问题啊?那时她能跟你想到一路吗?你有这个把握吗?”

  “这……没有……”见老爷子问我,我只好迟疑地说出了我的看法:“确实,我对前妻这个人没有把握。我对她的信任已经丧失了,根本重建不起来。”

  “对了,你不可能有把握。”老爷子接着说道:“守杰,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挫折,南宋的方岳不是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嘛,绝大多数的挫折是需要夫妻共同承担的。一个理解你,真心爱你的人,比如小C,她就可以跟你承担;但你前妻那样的人,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不幸和逆境,那是不会跟你承担的。以前十年,你的生活工作还算顺利,给她带来命运的巨大改变,但她感激过你吗?没有,不但不感激你,还把你当作傻子涮,诓着你忙完外边忙家里,她坐享其成。连同甘都做不到,何况共苦?她现在即使通过离婚的教训变得看上去好了,也不过跟你做了同林鸟,一旦大难临头,她绝对要各自飞的。说到底,她以前涮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现在想复婚看弟子规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来你混得很成功还好,一旦你有点挫折,她一定会离你而去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即使你成功了,那么伴着这么一个人,你会积累起什么感情亲情?你不会,她更不会,因为她根本不懂得这些,那你仍旧是失败的。”

  “是啊,人这一辈子,就是过一个家。人活一辈子,钱也好,官也罢,那都是给人看的东西,真正自己感受的,是家庭。没有家庭的幸福,没有家庭的温暖,你当再大的官,挣再多的钱,也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大哥在旁边插话道。

  “对,人这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子顺着大哥的话,继续说道:“说实话,以前在你生病时她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那次,我就看出了她的本质,那时我就跟你提过醒,可你一直认为她可以改变的。见你这样,我们做老人的也就不好多说了。”

  看来,那次把我生病扔在家里的事情,我们全家都耿耿于怀,老爷子也不例外。

  老爷子接着说道:“现在你离了,她也开始学《弟子规》了,当然,是好事,但你过去十年的教训你忘了吗?人的本质是不可以改变的,你是牺牲了十年最好的年华得到这个教训的。也许她现在为了和你复婚会在某些方面迎合你,忍着你,但跟当年你为了改变她忍着她一样,那是硬扛着的,早晚也会有爆发的一天。况且,你当年对她那样她尚且不知感恩,现在你经历了又一次婚姻,又给了她和她们家那么多正常人难以忍受的斥骂和羞辱,你觉得她会比以前更加爱你?她的尊严感哪里去了?如果换了我,谁给我那样的羞辱,我即使不跟他拼命,也会跟他一生再不来往。”

  我见大家误解了我的意思,赶紧辩白说:“爸,不是,我不是想跟她复婚,她这个人,在我心里早就过去了。我只是说,她现在既然比以前好了点,咱就不该再那么说她。说实在的,我是觉得她好多了,但我肯定不会考虑复婚的,这个,爸妈和大哥大嫂你们放心。我只是觉得,小F人我是认可,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相处总是不在状态,心总是浮着,我知道这是我的不对,但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我跟她在一起,没有以前年轻时候那种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总是惦记着这个,想着那个,有我前妻,有小C,还想再等等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更像小C的,就是没法专心下来跟她相处,总是觉得有代沟。”

  “你这不叫代沟,这叫婚姻恐惧症。”大嫂在旁边说话了,“以前我们单位有个女同事,跟我挺好的,她就是离了一次婚以后,又结了一次,后来又离了,怕了。第一次离婚,还带着点希望,想碰着个比前夫更好的男人,谁知道第二个还不如前夫呢,凑合两年实在受不了,离了。第二次离了以后,她也不是没谈过,但是到现在,都快四十好几了也没着落,看样子只能单身过一辈子了。我跟她谈过,她那些年不是不急,而是受伤受怕了,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一遇到个人,首先担心人家是不是会伤害她,会不会骗她,老抱着这种警觉心态,就不敢投入地去用真心对一个人,所以就跟这个谈,跟那个谈,等等,看看,想想,始终不敢决定,最后老了,也没指望了。守杰,你是不是也有点这种心理?”

  “嗯,我现在确实有点瞻前顾后的心理。”我回答道。

  大嫂见我认同她的话,接着说道:“守杰,你是被你前妻那一家搞怕了,后来又遇到你跟我们提到过的那个喜欢诓你花钱的叫什么来着?哦,小A,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被破坏了,你开始用玩世不恭的心态看待女人。后来你又遇到小C,小C好,好得让你改了自己的想法,可没多久就失去了,而你意识里就留着小C的影子,又留着你前妻,还有小A的影子,一对比,你唯一能接受的女人就是小C了。所以你怕了,只想找个小C的克隆版,稍微有点差别你都接受不了。

  这不是人家小F的问题,是你的问题。说实话,我们单位有一些八〇后的小姑娘,我看她们其实不错,虽然有独生子女都存在的问题,比如比较自我为中心,但她们心态比较阳光,也懂得关心他人,特别是,还懂得感恩。人最怕的就是不懂感恩,不懂感恩的人永远会觉得别人欠他们的,无论你是跟他萍水相逢,还是你对他施以厚恩,他永远不满足,总觉得你欠他什么。你前妻,小A,还有强子的前妻,其实都是这种心态。”

  大嫂这段话说得比较在点子,我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确实是有婚姻恐惧症,我害怕被伤害,害怕投入,所以我紧紧地抱住后妻的回忆抵挡一切威胁,尽量在磨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以后会在前妻的阴影和后妻的魅影里生活一辈子,谁也不爱,谁也不亲,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问自己:那么,我就投入地爱一次……吃完晚饭,我把大哥三口送回家,一个人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是应该主动点。本想约大白兔出来坐坐,但是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唉,算了,这么晚了,明天再约吧。

  于是我发了一个短信给大白兔,说这个国庆长假有事没有陪她,我们明天一起吃饭吧。过了一分钟,大白兔回了短信说,明天想去吃川菜。正在回复她的时候,忽然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前妻发来的,她说:守杰,这几天我在看《弟子规》,觉得自己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很为自己以前的不懂事后悔,也很想补偿给你造成的那些伤害,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吗?

  看到这里,我心想,唉,前妻这是一天到晚都在忏悔了,几乎见我一次忏悔一次,不见我也要短信忏悔。可问题是我现在已经经历得太多,而且已经有了女朋友了啊,忏悔也有些晚了。

  回完了大白兔的短信,我在考虑如何回复前妻这条短信,不禁又回想起和她从恋爱到结婚,从结婚到离婚的过程。

  夫妻离异的实际原因多种多样,但究其过错分担往往是几种:双方均有过错彼此伤害的,一方有过错伤害另一方的,一方过错在先导致对方反击不断升级的,双方均无过错但不是一路人无疾而终的。婚姻中的男女,个个都不是圣人,因此哪方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是,这不是互相不忠和伤害的理由,婚姻有底线有禁区,谁先触犯了,过错就是谁的,那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和稀泥总结纯粹是屁话。

  我离婚的情况属于第三种,在前妻触犯了底线之后,我是反击了的。在那年赶走岳母后我就没给过前妻什么好脸色,一直到离婚,实际上也已经开始折磨和报复她。我属于磨叽型个性,以往前妻的那些无理取闹我一直在容忍。但我的心胸是人的心胸,不是太平洋似的无边无际。

  我也是个比较自律的人,但个性比较软弱。如果我遇到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比如C女、D女中的任何一个,对方能够自我约束,我这类人就能跟人家彼此相安无事,因为我自己一直都在尽心把家过好。作为一名具有完美主义特质的人,往往首先对自己就有很严格的要求,触犯底线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去做。不仅不去触犯底线,反而会乐此不疲追求尽善尽美。

  但是很遗憾前妻不懂得底线,以为我这个人真的没脾气,在前丈母娘的怂恿和计谋下,她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最终玩出了火,玩过了界。我不是不懂得“一日夫妻百日恩”理儿,但在这种没完没了的折磨中,什么样的恩都会被消耗得一干二净。这世上有些夫妻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比如我和后妻;有些则是前世结下的冤家,又如我跟前妻。

  一玩过界,那么我这类人就不可能再容忍了,因为我没有任何必要忍气吞声。和她相比,我几乎在任何一个方面都处于强势地位。我不靠她吃,不靠她喝,不靠她伺候,甩了她我只会落得一身轻松。以往,我只是因为感情的原因而去宽容她、尊重她,并不是我离了她就会活不下去。

  但是,如果我发现我的感情被你玩弄和亵渎,那么我就不会再去愚蠢地投入。既然我给你脸你不要脸,那我就不会再给你脸了。前妻在离的时候遭受了我对她祖孙八辈子的羞辱,一口气撑着想不过来,就跟我离了。但是事后,她自省了一番,发现我和她感情破裂的真正原因在她不在我,后悔了,但我却已经又找人了。

  婚姻里有没有正义?有,绝对有。有些自认为是哲学家的白痴,用一脑袋浆糊思考出来说没有,但那都是屁话,靠着这种方式处理婚姻,绝对不会有好果子。

  分析分析那些幸福的家庭,其实几乎都类似,他们是怎么做的?因为他们尊崇着夫妻相处的正义。那就是: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互相爱护,互相尽力,互相支持,互相欣赏,互相让步。都是互相的,没有单方面的,单方面的付出总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想让婚姻爱情之火燃烧下去,除了有足够的可燃物质,还必须有足够的氧气,缺一不可。我的性格够磨叽了,在单方面的燃烧中也只是支撑了十年,现实中的很多人,未必能像我支撑这么久。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但这个世界上有几件事,无论你有心还是无心,你都无法通过努力做到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你的生死和你的婚姻。

  生死在于天,这个好理解;还有个婚姻,很多人不理解,总是以为通过个人的努力就能获得圆满的婚姻。其实不是,婚姻的主体是夫妻,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人再怎么用心,直到把自己作为一个生物人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也不过解决婚姻内的50%的问题。

  更何况,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发挥出全部的潜能,即使是爱因斯坦,也不过利用了他的大脑的21%。如果夫妻二人中有一个对待婚姻态度很马虎,甚至做出破坏感情的事情来,那么,婚姻就有可能解体。如果夫妻双方遵循着婚姻中的那些正义,比如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互相爱护、互相尽力、互相支持、互相欣赏、互相让步,那么这个婚姻将不再受到年龄、贫富、门第等任何外在条件的干扰,变得非常圆满。

  但是很遗憾,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并遵循那几个“相互”的。这个世界上有不少人,把婚姻理解成一场博弈,一场利益的角逐,抱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心态,把婚姻看成一场“谁统治谁、谁战胜谁”的、类似阶级斗争的搏斗。遇到这类人,假如你依旧遵循着那几个“相互”,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奉献者,在与对方的相处中将会受到很大伤害,就好比你张开臂膀去拥抱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捅了你一刀一样。

  所以,假如你发现你所爱的那个人其实是在和你博弈,而你又不是一个婚姻博弈论的信奉者,那么请立即离开他(她),否则,未来很多年以后你将追悔莫及。

  如果你是博弈论的信奉者,那么,请你放了身边那个对你奉献爱的人吧,你喜欢博弈你就应该找一个喜欢博弈的人去七斗八斗,棋逢对手才有乐趣啊不是?

  请不要伤害那些无辜的菜鸟了,做人要厚道。

  在我的十年婚姻中,前妻在我们发生争执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弱者,你得让着我”。操,你是弱者不假,但强弱之分并不是我必须让着你的理由。

  你弱势不等于你掌握正义,我不服从权势,但也不服从弱势,我只服从正义。

  当一个男人说:“我是强者,我应该保护你。”那么,这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发自内心怜惜和关心;但如果是一个女人说:“我是弱者,你应该让着我”时,这表明她已经不再是什么弱者了,她在琢磨着通过博弈反败为胜。

  因为是弱者,从实力上对决是没有胜算的,又不想靠德行操守赢得对方的尊重,那么只有虚张声势,靠精神上的折磨和肉体上的禁锢来压服对方,于是产生了攻击性。为什么会选择虚张声势?因为坚守德行操守是要自我牺牲的,是要克制自己约束自己的,对于那部分习惯于索取的人而言,那他妈的太没劲了。现代中国,到处都存在一些失去了女性温柔天性、浑身上下充满攻击性的男人婆,一碰就跳,原因就在这里。

  无论怎样,抛开少数特例不谈,绝大多数的男人比女人总是相对粗心,也总是相对宽厚,因此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虚假气势,一般男人想不到那么多,就比如做CJ男时代的我,于是就忍受,任对方胡搅蛮缠,甚至还发明了“对女人不能讲道理”谬论来自我安慰。

  其实女人不是不能讲道理,她是跟你我一样的人,而不是没有智慧的动物,为什么不可以讲道理?这句谬论本身就是对女性的不尊重,是对她们智慧的一种蔑视。而且,似乎很多女人自己都情愿接受这种蔑视,甚至,那些本身处于弱势而想在博弈中占据强势的女人,还把它看做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但是遗憾,人就是贪婪的动物,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占据心理强势的男人婆们往往不懂得见好就收,继续博弈下去,总有一天就玩过界了,到那时整个世界都会颠倒过来--也不是颠倒,而是在没有温情的海水遮盖后,双方力量对比的水落石出--那JB就傻眼了。

  强者不应欺负弱者是肯定的,但弱者要是想欺负强者,那他妈的只能说是自己找死。你自己找死找了十年我才真的让你死,他妈的算是够对得起你了。而我真让你如愿以偿的死了,你他妈的又后悔了。想到这里,我又就回了一个短信,说,这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国庆长假结束后,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我接到了大嫂的一个电话。她说:“守杰,你前妻找我了。”

  “找你干吗?”我问道。

  大嫂叹了口气说道:“唉,还不是想复婚呗。她今天早晨来单位找我,约我出去谈的,一谈到你们的事,她就忍不住哭,哭得跟泪人一样,看样子挺可怜的,连我都忍不住跟她一起掉眼泪。好歹以前我们也是妯娌啊,我就劝了劝她,让她趁年轻赶紧再找一个吧。可是她说,她这辈子不会再找了,找不到比你对她更好的人了。她为以前的事情后悔,她妈也觉得后悔,但她们知道以前对你伤害太重了……”

  “这话她都说过无数遍了,干吗还找你说一遍啊?”我问道。

  “唉,我也是觉得她挺可怜的,都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大嫂又叹了口气:“我说守杰啊,你就真的不能原谅她一次,给她一个机会吗?

  那天在我家时我说她挺可怜的,其实就是想说这个意思,看你哥不高兴,我没敢往下说。其实呀,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毕竟你俩都十几年的感情,认识的时候还那么年轻。当然,我不是说她比小C还好,但是小C不是不在了嘛,你再找的话,能遇到小C那样的人机会也挺小的。当然啦,那个小F也挺不错的,你别误会了大嫂的意思,大嫂只是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心里有点同情她,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说她真的洗心革面了,很想为过去对你的伤害补偿你。我也觉得,她经过这些事情后,也许真的彻底改变了。当然大嫂这不是强迫你,大嫂只是随便问问,你可别多想啊。”

  “哦,大嫂啊,这事咱们家不是商量过了吗?意见都统一了。”我反问道。

  “是,是,大嫂不是建议你一定去跟她复婚。你要是选择小F啊,当然是好啦。

  但是,怎么说呢,毕竟以前你和你前妻是一家人,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大嫂只是看着她挺可怜的,而且觉得她真的有悔心了。那不是你们还有个婷婷呢吗……”

  “唉,大嫂,”听到这里,我也感觉前妻挺可怜的,虽然以前有那么多恨,但毕竟已经过去了。况且十年的共同生活,哪怕是恨,其实恨里也夹着爱。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

  于是我说:“这件事都过去了,我也打算有个新的生活,她能改变,我觉得挺好的,对婷婷,对她自己都好。只是我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经历得太多,我的心啊,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

  “那是,那是。”大嫂忙迎合我的话:“你前妻呢,也不是说要求你一定跟她复婚,她说,只要你愿意,她那儿呢,随时欢迎你。她说,她们单位有个女的,也是年轻时不懂事离婚了,后来男的又找了对象结婚了,那不两人还有个孩子呢么,后来她前夫就每星期回去同居个一两次,那女的也就不嫁了,一心一意带孩子。其实她也不求你一定还要她,只是想啊,你要能那样她就满足了。”

  “啊?”我惊讶地叫了一声:“那不成重婚了吗?那事我干不了,那犯法。”

  “唉,不是犯法,那不叫重婚,那只是……同居,又不扯证,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多着呢吗,还有那么多包二奶的。”大嫂连忙解释。

  “那也不行啊,那怎么对得住人家小F。”我回答道:“她这么想也太自私了吧。”

  “是,我也觉得不可行。”大嫂转弯很快:“只是啊,一个女人都能接受这样了,让人听着怪难受的……”

  挂了电话,我不禁长叹一口气。唉,前妻啊,你这是为什么呢?何苦呢?我们分开都两年多了,以前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可是那时你怎么都不开窍。现在真的分开了,你开窍了,可我也变了,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守杰了。

  下班开车回家路上,随手扭开了电台,里边播放着一首曲子,居然又是电视剧《牵手》的片头曲。真是怪事,两年前跟前妻办离婚手续那天,电台里就是放的这个曲子,怎么今个儿又让我给遇到了?

  不过,这首曲子确实很能打动人,随着旋律我不禁又回想起往事,那十年的痛苦,那个纯洁如一张白纸的我,那种心中只有一个人的感觉,还有她递给我那瓶可乐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三宝写的这首曲子,只有离过婚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里面的忧伤和无奈,那种深深的痛……慢慢地我的眼睛湿润了,那个瞬间总是在我眼前晃动着,晃动着,直到泪滴从眼里落下。是,那十年,印记太深刻了,如同刀子一样刮在心里,那不是用橡皮擦可以擦去的铅笔字,那是刀子刻在心里的痕迹。尽管离婚这么久了,尽管我身边过了好几个女人,但那刀子的刻痕依旧深刻,我只是平时不愿意触摸。那是一种无法表达无法形容的心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的心痛。

  我不禁又想起她那年放暑假跟我一起回北京,我第一次带着她上天安门的情景,站在城楼上,俯瞰着整个广场,她紧紧依偎着我,跟我说这会成为她一辈子最美好的一天。我说:“不,傻瓜,这算什么,以后,我会带给你美好的每一天,让你天天感觉更加美好。”

  我不是在骗她,我是在立下誓言。那天正好下了雨,雨过天晴后天上有道彩虹,我们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她兴奋地指着天上的彩虹,拉着我说:“守杰,你快看,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桥……”

  热泪在眼眶里涌着,渐渐地车窗外的景物,都变成了彩虹的颜色,让我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纯真年代。

  乘等红绿灯的功夫,我抽出张面巾纸擦着眼泪,心中默念道:前妻,我真的不想你这样,真的,我真想一切都回到十年前,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变得好一点,哪怕是一点,我的心里就还只有一个你,就为了你递给我可乐的那个瞬间,那个瞬间……那个瞬间引导着我,把车开向了前妻的家。车停到楼下,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晚上想看看婷婷。前妻听了,高兴地说:“守杰,好,我马上下来接你……”

  说到这里,我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哽咽了。

  几分钟后,前妻带着婷婷从楼道里跑出来,婷婷叫着“爸爸”朝我扑来,前妻跟在后面,一手抹眼泪,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抱着婷婷,曾经的一家三口走到了电梯间。等电梯的时间,婷婷突然说:

  “爸爸,你下班回家的感觉真好。”

  简单一句话,忽然说得我鼻子发酸,拼命才止住眼泪。

  回到前妻家里把婷婷放下,前妻连忙到厨房弄饭,一边弄,一边问:“守杰,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我还是想不起来,就说:“随便吧。”

  前妻忙了几分钟,突然说:“哎呀,家里没有辣椒。”然后对站在一边的前丈母娘说:“妈,去超市给守杰买点辣椒吧。”

  我连忙说:“算了,一顿没辣椒也能凑合。”

  前妻回答道:“守杰,你陪婷婷写会作业吧,其他的别管了,家里确实也该买辣椒了。”

  我在婷婷房间里陪着她做作业,前丈母娘买回辣椒后,前妻开始炒菜,不久房间里就弥漫着辣椒的辛辣气息,前妻在厨房里连打了几个喷嚏。

  晚上吃完饭,前妻去洗碗,我则拿了抹布准备擦桌子,前丈母娘连忙拦着我又用鸟语说了几句。这次我听懂了,她是说:“守杰,你去歇着吧,我来擦。”

  吃完饭又陪着婷婷写了一会儿作业,转眼到九点了。我觉得该回去了,就跟婷婷说:“爸爸要回去了。”

  婷婷突然抱住我,说:“爸爸,你今晚能不能不走啊,我好想跟你睡,好久没跟你睡过了,好不好,爸爸,就答应我一次好吗?”

  我为难地看了看前妻和前丈母娘,前妻却正在望眼欲穿地看着我。然后她对我说:“守杰,今晚别走了,就答应婷婷一次好吗?”

  我想了想,就留了下来。婷婷高兴地抱着我的头跟我一阵猛亲。又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新的要求,说:“爸爸妈妈晚上一起哄我好吗?”

  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离婚,无论怎么弥补,对孩子心灵上造成的创伤也是巨大的。那些原本司空见惯的东西,在女儿眼里都成了奢望。我们这些做大人的,真是对不起她……这是我们上一代人的罪过,哪怕我在那场婚姻里是过错较小的那一方,但在孩子面前也是需要忏悔的罪人。

  和前妻一起哄婷婷睡了觉,但我和她谁都没睡着。前妻把婷婷搂着我的小手轻轻掰开放好,然后对我说:“守杰,咱们出去谈谈吧。”

  我听了,也就跟着她到了客厅。

  前妻并没有扯复婚的事情,而是问我跟小F的进展怎么样了。我敷衍了一句,还是那样。她又说,我听大嫂讲了,那姑娘其实挺好的。我说是,是挺好。前妻接着说,她也是我们安徽人?我回答,是,你们安徽人。前妻又说,是不是也是属猪的?我依然回答是。

  前妻默然了,半天没话。她大概在想,自己去碧云寺算那一卦,原来算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属猪的安徽女人。

  见她不吭气,我点了一支烟,说:“你也早点做打算吧,再拖也不好了。”

  前妻依旧没有说话,但泪珠从眼中滚了下来,然后她轻轻啜泣起来。此情此景,让我也不禁有些鼻子发酸,找了张面巾纸递给她,自己也留了一张擤擤鼻子,那首《牵手》的片头曲仿佛又萦绕在耳边,递给我可乐的那个瞬间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前妻擦了擦眼泪,强作欢笑对我说:“算了,不谈这个了,你难得回来一次,一起看看电视吧,我买了以前你喜欢的蔡琴的歌,觉得挺好听的,这几天都在听。”

  说完,她按了一下遥控器,因为怕吵醒婷婷,又把声音调小了几格。我确实一直挺喜欢蔡琴的歌,也会唱,所以也就看了起来。几首过去之后,到了那首《爱断情伤》。

  等待不难时间总是不长不短心中有渴望和你静静谈一谈而雷声轰传却让人心慌意乱终于我冷却了心情窗外的天色已晚开口之前泪光已在眼里旋转你无波的心情比我的泪还冰凉而再三思量避开你又能怎样想走却没有方向迷乱在狂想的路上夜那么长足够我把每一盏灯都点亮守在门旁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夜那么长所以人们都梦的神魂飘荡不会再有空间听我的爱断情伤……听到这里我忽然懂了,前妻是在用这首歌表明她的心迹。扭过头看看她,她一声不吭地掉着眼泪,看到我在看她,一下扑到我的怀里,抓住我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没有推开她。我不忍心推开她。这是个伤害了我十年的女人。这也是曾递给我那瓶可乐的女人……十年一婚两茫茫,泪未干,情已殇。劳燕分飞,心中满凄凉。纵使缘分已阅尽,恨在心,痛断肠。倘能重现旧景光,从头做,细思量。悔之晚矣,惟有泪千行。

  凝噎一叹青衫湿,再回首,亦彷徨。自忖本非负心郎,却那堪,十年伤。此番凄苦,情深亦难当。本已挥手做别去,垂怜泪,洒胸膛。执手儿女话情长,旧人哭,难相忘。时过境迁,再非旧鸳鸯。藕断丝连牵肠肚,新人在,水一方。

  从那天起,假如没什么事情的话,每天下班我都会到前妻家里看女儿,但并不过夜。我仍旧讨厌那个丈母娘,只要看到她,我心里就一阵不爽,脸上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哪怕是她暂时不敢再说什么了,一样的讨厌。人就是这样,当你从内心里彻底鄙薄、厌恶、憎恨某个人的时候,这个人无论怎么做,你都会感到讨厌。前妻看出来了,很快,某天晚上我又回去时,没看到前岳母的人影。

  前妻告诉我,她已经回安徽老家了。

  那天晚上前妻对我说,今天你别走了吧。我没有走,哄完婷婷睡觉后我就到了客房睡。一想到这是前丈母娘曾睡过的床,依然觉得有点恶心,但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将就一下吧。

  我挣扎在前妻与大白兔之间,既继续与大白兔约会,吃饭,看电影,听音乐,郊游,又回前妻的家。两边都让我难以割舍,选择哪边都让我有些缺憾:选择大白兔的话,我感到对不起婷婷,也对自己十年付出的结果有些不甘;选择前妻的话,我又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她对我的伤害,感觉大白兔从哪里都比她强很多。

  动物园的的狮子是安详的,它从小生活在笼中。但一旦它被放生到大自然中去,适应了那种在草原上奔跑的生活,再想让它心甘情愿地钻进笼子,也是很难的。

  人性也是一样,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我想不到那么多;但一旦经历过了,即便前妻醒悟了,我的心仍然回不到她的身上。那种被出卖的感觉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所以我只有磨叽,时而天平倾斜向这边,时而天平倾斜到那边,挣扎在情感的跷跷板上。但总体而言,对于大白兔是维持,对前妻是尽力。其实并不是为了前妻,而是女儿。女儿就像一块磁铁,吸引了我更多的注意力。血缘就是这样,无论这两年里我遇到过多少人,心情发生过多少变化,我依旧是爱着女儿的,一见到她也总有一种负罪感。现在,既然回来了,自然是把一切能抽出来的时间都给她了。

  我对家人保守着这个秘密,我知道一旦他们知道了会狠狠教训我的。除了我,唯一的知情人是大嫂。大嫂也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我大哥,否则我大哥会狠狠教训她的。

  平心而论,前妻比以前是有很大进步。再也不是那个等着我伺候的懒婆娘了,其实那些家务事她以前都会,只是懒,按照前丈母娘驭夫术的既定方针做甩手掌柜,然后把家务事统统强加给我。

  但是她的卫生标准依然很低,哪怕是她累得直喘气,我也觉得她家里不够整洁。

  没办法,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我记得以前在左家庄住时,有天早晨我去上海出差,临走前看到地板上有一块被踩瘪的葡萄干,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我就没管。半个月后我从上海回来,看到那块葡萄干依旧在地板上,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那时前妻和前丈母娘都在,两个星期里,母女俩竟然谁都没看到那块恶心的黑色污垢。没办法,我放下行李就开始打扫房间,用手指甲抠那块牢牢粘在地上的污垢,然后用抹布沾着洗涤剂轻轻擦拭周围的污痕,最后把房间整个拖了一遍。心里一边窝火,一边暗自咒骂。这就是生活习惯给婚姻带来的矛盾,生活中将无处不在。

  而今前妻虽然变得勤快了,但卫生标准仍然没变多少。到她的家里我感受不到干净整洁带来的精神愉快,只能安慰自己说,这是她的家,我应该忍受着。但我忍受不住,经常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拖把拖地,而她也并没有阻拦我。

  一个懒惰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勤快,干家务活给她带不来享受,做完饭洗了碗之后她就会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着我拖地。看到她,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吃不了苦?看得出来她完全是咬着牙硬撑着。亏得还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呢,但似乎比富家的小姐还要娇气。

  毕竟是做了十年的夫妻,晚上她洗澡时也不避讳我。有时婷婷睡了以后她洗澡,连卫生间的门都不关。我也没有感到惊奇,太熟悉了,哪怕是两年没见到也还是熟悉。有时她洗澡时我去洗手间,看到她松弛的皮肤,下垂的乳房,臃肿的腹部,粗圆的大腿,还有腹部因为剖腹产和阑尾炎手术留下的几块难看的刀疤,感觉一点女性的吸引力都没有。即使看了裸体,也无法让我有丝毫勃起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我们同房了。依旧是枯燥乏味的死鱼式。所不同的是我起初一直阳痿着,后来通过手的刺激才勉强硬了起来。这回她多少流了一点水,三分钟high后,又习惯性地让我出来。这回我生气了,警告她说:“你要是敢让我出来,那以后就再不搞你了。我以前搞过不少女人,他妈的没一个是你这样的。”

  我一威胁,她就怕了,闭着眼睛让我完成了干搓式的抽插。她在忍受,我也在忍受,那么一点点水,只能保证可以进去,但没有什么快感,以至于干搓完了以后连我的小弟弟都有点痛。

  其实老爷子说的那句话非常精辟,人的本性,只可能被约束,而不是彻底改变。

  普通人之间,互相约束一点,掩饰一点,那大家还能过得去。但要是夫妻,整日在一起,把自己最隐秘的那一面展示出来,那就掩饰不了了。

  尽管前妻在做饭时已经知道做一个带有辣椒的菜给我吃,但很遗憾,我还是不喜欢吃她做的饭。以前跟她在一起十年,按照她的口味顿顿米饭,已经把我吃伤了,甚至对无辜的米饭有些仇视,哪怕一辈子不碰那种恶心的食物我都愿意。

  但前妻只会往菜里加辣椒,不会做我爱吃的面食。而且,她骨子里只顾自己的习惯是改不了的,有时我加班或者堵车晚了没吃饭,回到她家里她早和女儿吃完了,只有一些狼藉的剩菜留给我,甚至想不起来事先留出一些干净的菜等我回来。

  这就是生活的细节,你可以漠视,但你就要承担漠视它所带来的后果。我抱怨过几次,但很奇怪到了那种时候她依旧会忘记给我挑出点净菜。吃了几天这样的饭以后我就厌倦了,又开始想办法在外边吃饭,有时和大白兔吃,有时自己在外边馆子里随便糊弄点。我在忍受,她也在忍受。

  周末一起出去的时候,她也习惯于我买单,身上往往一分钱也不揣。尽管我已经支付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但只要有我在,一切花销都是我出,因为她总是没带钱。她似乎以为这还是在婚姻的围城里,而不是两个自由人在一起尝试着是否能够修复关系。有时我不满,她就会说我小气,说我对自己的前妻不够厚道。有时到了商场,她看中一件衣服试一试,问我是否好看。但是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好看,她只得无奈地把衣服脱下来。我在忍受,她也在忍受。

  在夫妻生活履行程序的时候,她总是会问我:“除了小C,你以前是不是还真的跟很多女人上过床?”我每次都说是的,很多。她说你太恶心了,你怎么能那样。我一听,就会很生气,说:“你放你妈的屁,我是个正常人,像你这样的性冷淡我没嫌你恶心就算了,你他妈的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她要求我戴上套子,说别万一有什么病传给她。我蛮横地说:“要是戴套子,那他妈就别搞了,我明天就走。”于是她又不敢要求我戴套子了,继续毫无激情的干搓。每次做爱前我都会要求关掉灯光,尽管以前我和任何女人做爱都喜欢有柔和的光线,欣赏她们的身体、她们的表情。但是,和前妻做我会关灯,因为我无法面对她那一脸此起彼伏的痘痘。因为她里面干,她让我给她买润滑油,但我始终没有买,她说我一点也不欣赏她,对她一毛不拔。是的,我一点为她花钱的欲望都没有,哪怕是一瓶润滑油我都懒得买,我只是在忍受,和她一样的在忍受。

  我晚上睡觉有鼾声。她跟我行完房事后,都会让我回次卧去睡,她怕我的鼾声。

  所有被我睡过的女人里,她是唯一一个怕我鼾声的。我懒得跟她争吵,反正一个人也睡习惯了,就去了次卧,躺在让我一想起来就感觉恶心的前丈母娘曾睡过的床上,忍受。

  她和从前一样,偷偷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经常半夜起来翻我的包包,翻看我手机上的短信,查看我的通话记录。我都知道,所以每天下班前都会把短信清空。

  但是大白兔有时会很晚打来电话,发来短信。我不好接,就不接,第二天早晨再打过去,撒谎说我没听到。而短信,有时会被她发现。而我,看到了本已清空的短信箱里有已经被人读过的短信,就知道是她偷看了。但我还是忍受,正如她也在忍受一样。

  她会或明或暗说一些贬损大白兔的话,说她太小了,以我心软的性格,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依旧会把她宠坏。而她那么小却愿意跟你,那不是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我反驳说,你他妈的算了吧,你当初跟我倒不是为了钱,你是为了讨债,为了折磨我;即使是一个为了钱而不为了折磨我的人,我都愿意接受。听了这话,她沉默不语,忍受着,像我一样忍受着。

  几个月就这么停滞了,一个男人,即使是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也无法全身心投入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起码我自己就是这样。几个月里,我只是勉强维持着与大白兔的联系,疲惫而倦怠。

  大白兔看出了我的问题,有一天吃饭时,她看到我满脸的疲惫,就问我:“是不是我有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

  我连忙说:“不是。”又随口撒了一个谎,说:“最近公司里边搞干部调整,我以前只是享受副总待遇的部门经理,这次我想争取当上真正的副总。”

  大白兔听了我的话,劝我道:“唉,守杰,有事业心当然好,但不要太在意,要轻松地生活,不要把自己搞得太沉重了。我当然也希望你高升,但我更希望你开心。”

  我连声附和说:“是的,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压力,真想不开。”

  我一直没有动过大白兔。尽管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如果主动点,我可以动她。但是我没有,不是再想玩被女人按上床的游戏,而是不忍心动她。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无所适从毫无方向,在我做出抉择之前,我不想动她,不想把忏悔的角色留给自己。

  我终于发现,我确实是无法再和前妻过下去了。尽管她比起以前来进步了很多很多,但我依旧无法满意。和她在一起时间越长,我的受害者心态就会越强烈。那种被人算计,被人出卖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在前妻面前,我变成了一个目光刻薄的挑剔者,总是怀着不满意的心态看待她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她自认为尽了很大努力,仍旧无法让我满意。在她面前,我就像主人一样高高在上,不允许她有丝毫的抱怨不满,一旦有一句抱怨我就会以十句偿还,还时不时把她和她家拿出来取笑一番。在她面前,我就像斗牛士一样充满警惕,下班前删除短信记录,有什么心里话也不会跟她说,即使是包里的钱也要预先点点数字。

  我就像从前的她一样变得冷漠无情,她哪天不舒服了,病了,我连问问的欲望都没有,不是故意不问,而是根本想不起来问,你生病关我屁事。

  有一次她哭了,说:“守杰,以前是我不对,但我知错了,难道你一定要反过来报复我十年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如此冷漠,你对我丝毫不关心。”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不对,但很遗憾,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我只有这个能力。我不是没有爱过她,不是没有关心过她,不是没有把她当作我心中唯一的那个人。但我被我爱的人背后捅了一刀,那种痛,远胜于仇人给我一刀带来的痛。这一刀让我九死一生,即使现在活下来了,那爱却死了。经历了那么多以后,我已经不再单纯,不再心软。一个已经不爱对方的人,硬装是装不出爱的,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们都在忍受着彼此。纵使那十年的爱还存有刀刻般的痕迹,但只是爱死去后留下的尸体,而不是真爱。如果我不爱你了,那么哪怕为你付出一点点,我都会感觉不值得,都会急切地盼望着连本带利收回来。以前我不是这样,以前我为了她可以不在乎一切,哪怕是被她和她妈当傻子耍。

  既然是忍受,那么早晚有忍受不了的一天。终于,有一个周末晚上,在我按照两人的约定打算行房事的时候,她说她今天挺累,不想搞。我说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她说约定是可以改变的。我问她那打算什么时候?她说再说吧。

  以前在婚内,她要是这么说,就意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次,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我顿时愤怒起来,说:“你他妈的放屁,你性冷淡又犯了吧?”

  见我发火,她很惊讶地说:“你怎么啦,就一次没按照约定你就发这么大的火?”

  我说:“就一次吗?以前你以为你很正常吗?我他妈的忍受了你那么多年,如今我还有必要忍受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她问。

  我说:“我的意思是,老子要不是在这跟你耗着,老子出去想搞谁搞谁。”

  她听我这么说,不言语了。然后我继续说:“算了,我明白了,我们凑合不下去,你跟我是两路人,我知道你这几个月都在忍受,我也一样在忍受。与其这么忍受着,不如早点了断,别再互相耽误了。”

  前妻没有回答我,我收拾了东西,吻了一下熟睡中的女儿,连夜走了。她也没有挽留我……我走到向停车场,此时已经是夜阑人静,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在地面上照出了我淡淡的身影。我低头看着那个正在月色中独行的朦胧人影,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以前后妻推荐给我的一首北岛的诗《走吧》:

  走吧落叶飘进深谷歌声却没有归宿走吧冰川上的月光已从河床上溢出走吧我们望着同一块天空心却敲着暮色的鼓走吧我们没有失去记忆我们寻找生命的湖走吧路啊路铺满红罂粟以前读到这首诗时,我并不完全理解它其中的含义,毕竟我是学理工的,习惯于直白清晰的表达方式,很难搞清楚这类朦胧诗的朦胧意境。但此时,我忽然彻悟了,一个没有归属感的灵魂,怀着一颗疲惫的心,与过去挥手作别,寻找新的希望时那种心态。

  是的,我在寻找,寻找真爱,寻找属于我的归宿。我的一生都在寻找,以前娶了前妻时我曾经以为找到了,但不是;后来我遇到了后妻,找到了,但又失去了。

  就像一片落叶,掉进了深不可测的山谷,随着山风,飘啊飘,我面前的路,铺满红罂粟……(四十) 最后的抉择短短几年里,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与前妻感情破裂,离婚,寻找,与后妻结合,痛失后妻,再寻找,遇到大白兔,冷藏,与前妻复合,再次破裂……如今,我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该何去何从?这些经历逼迫着我,去思考我究竟想要什么。再次离开前妻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在孤独中度过,尽管与大白兔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联系,但我心无所属。我需要冷静,我需要深思。

  作为一个把家庭当做人生首要目标、为之奋斗十几年的人,却在婚姻问题上经历了这么多挫折,那么,在再次走入婚姻之前,我必须弄清楚我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弄清这一点,我就必须弄清楚我为什么不能和前妻再生活在一起,弄清楚后妻让我眷恋的原因究竟在哪里?要想弄清这些,我必须搞清楚婚姻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只有知道它是什么,才能知道我要什么,才能解释那么多为什么。

  我没有去翻书找答案,也没有去请教别人,我只是闭门造车式的独自思考。

  之所以不去查资料,不去问别人,是因为人们对婚姻的认识本身就是众说纷纭、莫衷于是。既然人们对婚姻认识的差距这么大,说明了人与人之间,对于婚姻的态度并不相同。

  那么,我可以推断出:只有我自己思考出来的东西,才是我最想要的婚姻;只有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才能根据这个目标去寻找相匹配的人,避免重蹈以往盲人骑瞎马的覆辙。

  年轻时,我只懂得用最朴素的情感去爱一个人,为她付出,但并不懂得解析自己的婚姻观。那时想法也简单,以为用真心一定能换来真心。但是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后,我发现我爱的人与我要求的婚姻丝毫不兼容,我的全部付出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我觉得被伤害,被辜负,变得愤恨不平,逐渐耗光了我的爱,最终选择了离婚。

  后来,我遇到了后妻,尽管遇到她时我也只是被她的外形吸引,但她给予我的,远远不止外形的美丽这一点。她真正吸引我的,在于她满足了我对婚姻的几乎全部渴望,所以我才会对她越爱越深。

  与前妻的复合,是基于满足女儿的需要前提下,看到前妻正在努力修正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一线希望。但是,很快这种希望就破灭了,因为我发现即使经过修正后的前妻,依旧远远不能满足我的婚姻目标。

  所以,也可以这么说,婚姻是寻找一个与自己对婚姻解读一致的人,或者说,是寻找与自己世界观一致的人。那么,我头脑中对婚姻的理解是什么呢?经过很长的思考和梳理,我渐渐有了答案。

  首先,我认为婚姻是人类繁殖本能的需求,不仅包括繁衍后代,而且包括满足自身的性需求。之所以正常的夫妻应该是一男一女,而不是男同女同,是因为婚姻承载了繁衍后代的功能。通过繁衍后代,又把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通过共同的子女更加紧密地栓在一起。

  老一代人把性当作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故意弱化它的地位,是非常错误的。

  没有和谐的性,婚姻很难稳固,或者会诱发出很多违背婚姻道德的事情发生;即使做出巨大的牺牲勉强忍住了,那么对于牺牲者来说,那是一种伴随一生的痛苦。人生苦短,没有必要为自己找些罪来受,找罪受的人不是崇高,而是想不开。

  所以,我认为婚姻里必须有性的和谐,不一定要充满了性爱,但必须和谐。

  性欲亢进的人找性欲亢进的人,性冷淡找性冷淡。就好像那句俗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这放在第一点不是因为它最重要,而是因为它是婚姻制度的起源。

  其次,我认为婚姻是一种基于爱情为起点,以亲情为基础的合作伙伴关系。

  爱情在婚姻里只起到一个媒介作用,它不是婚姻的基础。现代医学已经证明了,人类的爱情是一种短暂的生物化学反应,这种反应会很快消失。真正维持婚姻的,是彼此关怀日积月累形成的亲情。

  人是群居动物,人有避免孤独的渴望。但是,多人群居会有大量矛盾产生,群居成本过高。因此,一夫一妻制度是成本最低的群居生活方式。人与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在群体内被尊重的渴望,所以夫妻关系必须是平等的,合作的,伙伴式的,而不能是男尊女卑或者女尊男卑式的、冲突的、奴役式的。而且,一男一女的搭配方式,正好最大限度地发挥了男人和女人各自的长处,男人的力量,女人的温柔,男人的粗犷,女人的细致。男女在一起,男人给女人以保护,女人给男人以体贴,互相关怀照应;一方处于逆境时以另一方为后盾,分散了风险。

  所以,婚姻是一种边际效应最大的人类群居方式,这就要求婚姻里男人女人各自恪守自己的性别角色,拒绝二姨子男人婆之类破坏这种平衡关系的怪人。如果你是男人婆,那么就别害那些正常男人,去找你的二姨子满足你当霸王花的需求;如果你是溜肩膀的二姨子,那就别害正常的小姑娘,赶紧找个霸气十足的男人婆满足你依附于女人的渴望。

  第三,我认为婚姻是一种双方必须无条件遵守的合作契约,而不是一场博弈。人类的正常生活生产离不开契约精神,没有这种契约人类社会将乱得一塌糊涂。契约的本质是规范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婚姻就是规范夫妻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这些权利包括,性满足,亲情满足,消除孤独感满足,被关怀的满足,安全感的满足等等;这些义务包括,给予对方满足,保持对爱人的忠诚,教育抚养子女,赡养双方丧失劳动能力老人等等。

  但双方的其他家庭成员,如有劳动能力的兄弟姐妹不在赡养范围之内。当然出于亲情,可以适当帮助,但助人为乐是有限度的,只帮急,不帮穷,更不能满足那些试图通过敲诈勒索不劳而获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婚姻为围城内的男女划出了一条界限,在这条界限之内行事,虽然自己有牺牲,有付出,但也有收获,也有满足。越出了这条界限,那么就是破坏婚姻契约的原罪。一方违约,另一方有权中止这个契约的继续履行。

  婚姻也不是一场博弈,它本来该是一个宁静的港湾,让人在社会上博弈以后回来休养的栖息地。如果连这里都充满了博弈,那么世界上再无一片净土。我宁可独身终老,也不愿再接受一桩博弈的婚姻。

  第四,我认为婚姻是一个抵抗风险的堡垒。人的一生要面对很多不可预测的风险,而家庭就是对抗这些风险的堡垒。随着年龄的增大,人的自然衰老,导致风险也会增大。年轻就是资本,年轻人身体好,精力足,竞争力强;老了,这些优势都会失去。那么,在婚姻这个平台上,两人必须不断地获得经验和财富的积累,以增强抗风险的能力。

  俗话说,年轻人受穷不算穷,老了受穷才算穷。这就要求年轻的夫妻目光要长远,未雨而绸缪。如果两个人都目光长远,那么,这个家庭将会越过越强;如果两个人都是鼠目寸光,那么这个家庭会越过越穷;如果一个人目光长远懂得积累,另一个鼠目寸光肆意挥霍,那么这个家庭肯定充满矛盾,往往导致中途解体。

  第五,我认为婚姻意味着两个人之间是“零距离”。不止一次听到有人宣扬所谓夫妻间要有“独立空间”的论调了,我不以为然。家庭是最小的社会单元,空间存在于家庭与家庭之间,而不是家庭内部。叫嚷着保持“独立空间”的人,往往婚姻存在严重的问题,要么志趣不投,要么互不欣赏,要么尔虞我诈,要么身心出轨。家庭本该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唯一不存在距离的地方,想要独立空间的人不应该结婚,单身才有独立空间。

  选择了婚姻,意味着把家庭放在个人之上,把“我们”放在“我”之上。好的夫妻,往往连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甚至说话的腔调都一样,原因就在于他们亲密无间,同进同退,只记得“我们”而忘记了“我”。只有这样,才会在社会上以“我们”的力量去做绝代双骄,而不是以“我”的力量做孤独的牧羊人。

  第六,我认为婚姻意味着双方必须自觉。人都有弱点,但人必须首先为自己负责,其次要为他人负责。不管你自己有多少条理由解释自己的那些弱点,你首先必须自己对那些弱点负责,而不是强求他人为你承担。只要你的弱点危害到了他人,你都是错的。人当然都自私,但自私的前提是不侵害别人的正当权利,否则,自私就变成了无耻。

  当然,作为要相伴一生的人,夫妻之间要有足够的体谅与宽容,但这种体谅和宽容是建立在自觉的基础上的,世界上不存在无限度的宽容。如果某人不自觉,那么对方终有忍无可忍的一天。无耻的本意是什么?是不具备羞耻感,不自觉的人就不具备羞耻感;不具备羞耻感就是无耻;无耻的人,不配享受宽容。

  基于我对婚姻的这些认识,我可以得出结论:我想要的婚姻,是一桩和谐的婚姻。我所想要的婚姻应该存在以下要素:平等,关怀,感恩,忠诚,自觉,克制,宽容,勤俭,合作,默契,互补,同步,亲密无间,尽力而为,男女角色不越位,权利义务要对等,对生活目标理解一致--这一切都属于世界观范畴。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完美状态,考虑到现实性,可以少其中一点或者两点。

  追求完美不意味着一定能达到完美,但只有追求完美才会接近完美。接近完美到什么程度,那就是个人的能力问题了,而不是态度问题。

  作为一个男人,我思考出这么多,那么意味着我自己就全盘接受这种看法,并且做好了准备,在婚姻中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第一次婚姻中我也是承担了的,但那时享受不到权利;那么再一次婚姻,我必须享受到我该享受的权利。

  那么,与我对婚姻解读相同的人,就是能与我终老一生的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大白兔,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并非我再找不来一个新的选择,而是我感到疲惫了,没法再像刚离婚时那样充满热情、充满希望地去寻找。

  我的这半生,先后经历了前妻,机关女孩,A、B、C、D、E、F、G、H,不多不少一共十个女人。这些女人中,我感觉机关女孩、C女和D女是适合我的。E女是个例外,那是一阵短暂的激情,我们各自填补了内心的空虚和情感的孤独。但是她适合不适合做老婆,这个问题我连想都没想过,估计她也没想过。其它的女人,前妻,A女、B女、G女和H女,都不是可选项。问题是,机关女孩早已为人母,C女已经不在了,D女跟前夫复婚了,只剩下一个大白兔。那么大白兔究竟是不是我的归宿?

  有前妻与女儿做共同的砝码时,我一直定不下心来。不是因为前妻特别吸引我,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愧对女儿。当时我也想过,在前妻变得比较像个正常人的基础上,为了女儿凑合一下算了。但是最终我还是发现凑合不下去,一是人的本质实在太难改变了,尽管她看弟子规圣人训,但她的那些劣根还是有意无意地在这里那里表现出来;而我,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也不再是那个容易满足容易感动,总是忍着她容着她的CJ男了,我满眼都是挑剔,满脸都是刻薄。和她一起凑合,我让她痛苦,她也让我痛苦。

  离婚战争的硝烟中没有胜利者,至少我的婚姻中没有,只有两败俱伤。尽管在以往的婚姻中,我是个奉献者牺牲者的角色,离婚意味着我经济和劳务负担的减轻;而在与前妻婚姻的最后两年,我学会了对她以牙还牙,但那并非我的本意,用冷暴力还击她的同时,我自己也被冷暴力所伤害。体力上的劳累其实我咬咬牙还能忍受,但精神上的折磨却会让人万念俱灰。所以,离婚让我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但是,我依然是一名失败者,因为我是一个把家庭当作生活第一目标的人。

  离婚,意味着我以往十多年付出的那些努力、心血、感情、精力全部付诸东流,所制订的那些目标、规划,存在的那些希望、憧憬统统破灭--这是对自己前半生的一次彻底否定。等到这种自我否定通过离婚形式完成之后,虽然我还是叫李守杰,但此李守杰已经非彼李守杰了。因此,当我和前妻为了孩子尝试凑合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完全令她陌生的我,而这个我,再也不是那个心里只有一个她的守杰了。

  缘分尽了的人就是这样。尽管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去改变自己,想挽回这一切;可是我同时也在改变,变得她也无法接受了,于是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古时候有个刻舟求剑的寓言,故事中那人在剑掉下水时不去找,而是等着船靠了岸才去找,那肯定是于事无补。婚姻就是这样,你有毛病在婚内不去改正,非要等离了婚才去改正,一样是刻舟求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找不回来的。

  当彻底明白自己已经不再适合前妻这个人时,我觉得这样也好,省的天天两边受煎熬。当两个选择都存在时,我就像布尔丹的驴子一样,这边看看无法下决心,那边试试无法做结论,整日两面逢源,感觉真是痛苦死了。而这次在前妻这里彻底死心后,我心里也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空间,可以认真地思考,大白兔究竟是否适合我了。

  和大白兔交往了大半年,刚开始交往时,我是一个完全对她没有兴趣的鳏夫,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也奇差。但是跟她交往久了,即使是敷衍式的交往,我却渐渐地对她有了好的印象,发现她其实有很多优点。

  首先,她很温柔,她具备一个女人该具备的女性特征。尽管在对她印象不好的阶段我几次三番对她发过火,但她没有一次跟我来硬的。本来我是个脾气很好的男人,但跟坏脾气女人生活久了,多多少少地还是受了她一点影响。并非我喜欢发脾气了,而是跟这个人说不上三句话她就会吵吵嚷嚷,这迫使我不得不把本来该以正常途径表达的东西,同样通过吵吵嚷嚷的形式表达出来。特别是最后两年,我焦虑于离与不离之间,脾气更是暴躁。但我的坏脾气也是变相怪杰式的,和其他人在一起时,我会好一点。

  刚遇到大白兔时因为情绪上的抵制,还因为她的几句对话让我以为她是物欲女,又动了我后妻的东西,这才让我连着发了几回火,尽管我掩饰了,但我想大白兔应该看得出来。但是她没有离开我,也没反唇相讥,而是安慰我鼓励我,让我感到了她的阴柔之美。

  马克思曾经说过,女人最美之处是温柔,男人最美之处是刚强。我对他的这句话很是赞同,一个连温柔都不具备的女人,就不配叫女人。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偏好,别的男人是不是喜欢悍妇我管不着,反正我以前心里接受的那些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温柔。而大白兔,具备这种温柔的美。

  其次,大白兔懂得体贴,会关心人。与大白兔交往过程中有两个细节让我无法忘记,那就是她为我夹过青菜,为我剪过指甲。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懂得如何去关心一个男人:看到我偏食,她知道是个不好的习惯,担心我因偏食导致身体不健康;一个不关心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偏食不偏食的,你要死要活关他屁事。看到我忘记剪了指甲,她不去嘲笑我卫生习惯差,而是立刻为我做了那些事情。

  尽管这些都是小事,都是细节,但温情也就在这些细节里点点滴滴地积累着。不要小看这些细节,细节是可以决定成败的。男人是粗心的,即使是我这个注意细节的男人,虽然懂得去保护自己的女人,却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遇到懂得关心的女人我会过得好一点,遇到不懂得关心的,我的生存质量就很差。而大白兔,她懂得关心。

  第三,大白兔懂得相爱是彼此欣赏而不是互相挑剔。任何一个男人,无论他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女人贬损他。女人也是一样。当然,那种故作嗔怪式的贬损不在这个范围内,那是打情骂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贬损;而且这些贬损过后,还会有很多欣赏或者赞美;适度的打情骂俏是爱情的调味剂。

  真正意义的贬损是带有冷暴力性质的,表现为对某人的极度挑剔,而不流露任何欣赏。这种挑剔并非开玩笑,而是一种长久的精神虐待,试图在双方意识中矮化对方,把对方赶走,或者让对方自惭形秽而对自己俯首帖耳。比如,有事没事拿着你跟这个比那个比,选取各人一个最长处来比你的短处,最终得出结论你什么都不是。再比如,当你因为缺少运动发胖了,他嘲笑你跟猪一样;当你决心减肥了,他又会笑你庸人自扰,最终得出结论反正你怎么都不对。

  只有一个人从心里不欣赏某人、或者决心把某人踩在脚下时,才会有这种态度,这是一种鸡蛋里边挑骨头式的家庭冷暴力。与前妻相处时,我就时常生活在她的这种挑剔与矮化下;最后两年,我则以牙还牙,跟她针锋相对挑剔与矮化。

  和后妻相处时,她和我之间彼此欣赏,但有时也有娇嗔的挖苦,但本质还是彼此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大白兔相处,我又找到了类似的感觉。

  当然,赞美有时可能是曲意逢迎,但曲意逢迎是在有所求的情况下才会发生。那么大白兔对我有所求什么?我的那点财产?我认为不是。我的那点财产,在北京这个牛人堆里P都不算一个,比我强的多的人海了去了,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有钱人她又不是没见过,军子就是一个。尽管大白兔是个京漂,但她也是大学毕业,有艺术修养,有稳定职业,人长的又靓,还年轻--这也是她足够的资本。凭借她的这些资本,在北京这个地方找个比我强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从世俗条件上来说,我其实并不比她强多少,甚至比她还差点。那么,两个条件相近的人凑到一起,就不存在曲意逢迎的情况。大白兔不是老女人,她每一年的青春都很宝贵,不存在为了骗几个小钱而跟一个半老男人耗费青春的可能性。

  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是想找一个踏踏实实的、懂得感情的人一起过日子。而她,无论从军子那里还是D女那里得到的信息就是我这个人还不错,至少在她视野所及的人里还算是相对不错的,因此她选择了我,并且欣赏我。

  第四,大白兔有足够的宽容度,善解人意。这表现在大白兔能坦然面对我对后妻的思念这个问题上,甚至不拒绝按照我的要求装扮后妻。我想,怕是很多女人都做不到甘心去充当一个逝者的影子。我不能说大白兔一定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但她起码是做了,满足了我的幻想和思念,这是她的付出,也表明她的宽容和善解人意。而实际上,正是她的这种宽容付出,把我头脑中对她恶劣的第一印象改变了,换成了与后妻很接近的形象,甚至感觉,后妻和她之间几乎不分彼此。尽管我明知道她是大白兔而不是后妻,但我脑子里对她们的印象却是一体的了。

  第五,大白兔懂得为对方考虑。每次和她吃饭,大白兔都会先征求我的意见,去哪里,点什么菜,就跟我征求她的意见一样。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白兔会考虑我的偏好。自私的人才不会去考虑别人的偏好,恨不得别人全围着自己转。当然他们有时可以装,但装不久的,时间一长就会露馅。

  第六,大白兔愿意与我分担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压力。在跟前妻复合那段,我跟她撒谎说,我因为想竞争副总而感到焦虑和疲惫。虽然我是一句谎话,但大白兔依然给我很多劝慰,尽管我知道她劝错了,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特别是那句“我当然希望你高升,但我更希望你开心”,让我觉得她这个人很会为男人减压。

  一个牢记责任的男人,根本就不用别人施加压力,自己就会给自己增压。这时要是遇到一个总是难以满足的女人,成天唠唠叨叨地继续施加压力,那心情肯定好不了,甚至可能会崩溃。前妻就总是嫌我钱少,A女也喜欢不停地榨取,让我在她们面前感到很紧张,进而厌倦,最终离弃了她们。大白兔不是那样的人,她懂得为压力下的男人减压,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轻松自在。

  第七,大白兔有自尊,面对诱惑懂得抗拒。军子原本是打算把大白兔招做自己的女秘书的,但用了一段时间发现,大白兔根本不是那种随意能被他搞定的人。本来军子干这种事情早就轻车熟路了,没自尊心的女人根本就抗拒不了他的那些物质诱惑的暗示和千锤百炼出的泡妞技巧。

  可大白兔就不吃这一套,面对那些诱惑始终没有动过心,最终让军子无功而返,只得把她调离秘书的岗位去了业务部门。也正因为这样,军子才感觉这个女人不寻常,这才把她介绍给我。军子招聘大白兔的时候,八成是抱着发展成玩偶的心态来的,但半年没有得手,这才介绍给了我。要是大白兔和别的女人一样被她上了,那真是又一朵花骨朵被丫摧残了。但也要感谢他,因为军子实际上就是一块试金石,一个女人是有自尊还是没有自尊,是自强自立还是见钱眼开,在他那里一试便知。

  军子道德败坏吗?当然道德败坏,玩弄女性当然算是道德败坏。但他跟一般玩弄女性的人不同,他从不骗人,从不许诺那些他被玩弄的女人给她们什么,他只是坐在自己的财富上像姜太公一样钓鱼,等愿者上钩。自尊自强的人,是不会上他的当的。而咬他的钩的鱼,也不过是些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出卖的贪婪女人。

  如果女人个个都像D女和大白兔这样自尊自爱,那军子还玩什么玩?所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虚情,一个假意,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军子实际上也是在打道德擦边球,很越界倒也谈不上。他只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训那些幻想靠着出卖肉体、出卖尊严一步登天的寄生虫,告诉她们:即使出卖了肉体,丧失了尊严,心甘情愿做金钱的奴隶男人的玩物,那么在他这里依旧是一无所得。

  第八,大白兔有点物欲是真的,但懂得分寸。在这个物欲时代,找到一点物欲都没有的人那是很难的,即使是我还不是有不少物欲。但物欲必须有分寸,绝对不能到了贪婪的程度。大白兔不在乎我年龄大,一方面是因为我因为常运动相貌显得比较年轻,另一方面是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至少和我结婚不会出现租房子或者住地下室的情形,生活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她做出选择是考虑了物欲的。但她选择我,而不是选择其他更有钱的人,意味着她的物欲只是一点点,只为求一个安康的生活,而这一点都不过分。

  和我在一起时,大白兔也没有把我当作一台榨油机,给她买东西请她吃饭,花费都在正常的范围,好打发的很。而且,大白兔从不在我面前比这个比那个的。当然,物欲这玩意也能加强,其实前妻的物欲有一些也是我培养出来的,好在大白兔家庭环境正常,没有什么心里扭曲,只是现在她毕竟还年轻,在以后的交往中我得格外注意在不能重蹈与前妻相处时的覆辙。拿捏好尺度,该有的都给她,不该有的一样不给,做到不小气。但再也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主动怂恿女人的物欲了。

  第九,大白兔具有过日子精打细算的潜质,这是我从那次买钢琴时她问人家要乐谱时看出来的。大白兔懂得如何尽量地为家里省钱,能通过智慧正当取得的东西,她就去争取。她的心比我要细致多了,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东西,她想到了。和她在一起,起码我们在这方面还能实现一个互补。当然,我跟她接触得少了,其他具体到柴米油盐的问题还没搞清楚,但我知道她具备一个精明主妇的潜质。

  第十,大白兔在成长,也在进步。跟她认识的大半年时间里,她从一个跟我要这要那,表现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萝莉,渐渐成长为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的成熟女人。应该说是D女起了很大作用,但首先是她认可了D女的做人原则,才会去向D女学习那些优良品质。其他的优良品质,比如说同情心,责任心,以前D女都跟我介绍过了,说明她本质还是不错的,而且越学越好。

  通过对大白兔这十个方面的分析,我感觉大白兔这个人,虽然说很难做到后妻和我那样天衣无缝,但起码我们有很大的交集。我们做人的原则基本上类似,懂得付出,懂得回报,懂得感恩。也就是说,虽然有年龄差距,还有其他一些方面存在一些待磨合之处,但我和大白兔之间,存在“大同”。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该下决心了--不是下决心立刻娶她回家,而是下决心把感情投入到她身上,跟她正式开始。我不再想坚持“三不”原则了,该主动时主动,该拒绝时拒绝,该负责时负责。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自己像卸下了副重担一般的神清气爽,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变相怪杰这张Mask戴了这么久,尽管它保护了我,但也让我无法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而今,是时候该把它取下来,扔到筒子河里了。再投入地爱一次,不管今后发生什么,都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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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5 01:35:27 | 只看该作者|

Re:【现在的女人,令人感觉哈哈哈】【未删节·全本】【作者:变相怪杰777 ..

  (四十一) 清明时节(终章)

  第二天单位有事加班到八点多钟。下班后,我想约大白兔好好谈谈,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大白兔一接,说:“守杰啊,我们晚上加班开会了,刚下班,现在正在和D姐一起在外边喝茶呢,你快来吧。”说完告诉了我地址。

  我驱车赶到茶馆,看到D女和大白兔坐在一起挺开心,就笑着说:“啊,你俩现在都成死党了啊,好啊好啊。”

  其实我挺喜欢她俩多来往的,D女的品行我实在是钦佩加喜欢,哪怕她比我小10岁,跟我有过几个月的床第之欢,我也仰视她。要是大白兔喜欢和D女这样的人多来往,那我就放心了,那说明大白兔本质上属于贤惠类型的女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去选择什么样的朋友,而这些朋友反过来会影响这个人。成人择友与儿时长大的铁哥们铁姐们不一样,儿时的朋友,比如军子,强子,建国,我,我们这些一个大院里光屁股玩大的朋友,小时候的唯一选择就是那堵高高的院墙和警卫岗亭之内的相同环境,有这几十年友谊作为铺垫,即使成人后形成了不同性格、不同世界观、担任不同的社会角色,也能够互相帮助,彼此亲如兄弟却又不效仿对方的生活方式,即使我们互相骂,互相损,也丝毫影响不了这种根深蒂固的友谊。

  而成人是不会选择那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人当朋友的。某人选择某个朋友,反应了他的价值观,必定是这个朋友在某些方面接近或符合自己的理想或者善恶标准。所以,当一个人遇到一个异性开始一段感情之前,除了了解他(她)的家庭,最好还是看看他(她)的朋友圈子;甚至成了夫妻,也必须关注对方的朋友圈子,遇到有不良人士成了对方的亲密朋友,那一定要坚决采取行动制止,绝对不能姑息养奸。这是因为,有时朋友们的话甚至比作为夫妻所讲的话更顶用,进而可以影响到家庭的生活。

  以前我前妻就喜欢和一些生活方式很奇怪、但又特别懂得爱惜自己羽毛的女人在一起混,其中有一个他们单位领导的情人,原来是某歌舞剧团不出名的舞蹈演员,领导在一次看演出时看上了,就把她调到政府机关来做了情妇,为了掩人耳目还给她找了个老实工人做老公,并把这个工人安排到了机关里边一个好一些的职位作为补偿;另外一个是高干子女,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年轻时离婚后十几年也不正经结婚,而是不断地换小白脸,三十多岁了还有一群二十多的小白脸跟在屁股后面献殷勤,个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前妻对这两个女人羡慕得不得了,觉得人家有魅力、有品位、活的独立,对男人不仰人鼻息,那简直就是她心目中“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杰出代表。所以,她不断地效仿别人,连买衣服都跟人家买一个式样的,手机也买一个式样的,发型也搞一个式样的,甚至连背的包包都是一个式样的。即使她没有人家那么有钱,即使是买不了一模一样一个牌子的,也要买款式和色彩类似的冒充。

  我和前妻刚刚结婚时,她就不用国内品牌的护肤品化妆品,而是用日本资生堂的,用了很有几年。后来,她听几个有钱的闺密讲,资生堂的东西都是烂货,要用就用法国什么什么牌的,于是她就改了。但当时我并不清楚她发生的变化,有一次到上海一个客户那里出差半个多月,帮助人家解决系统切换问题。忙完后,人家为表示感激,就要送一些礼品。大概是上海人比较精明吧,人家送的礼品不是买好的成品,而是一家商场的购物券,面值是2000块。临回北京前一天,我拿着这张购物券来到商场,觉得没必要给自己买什么,就按照印象给前妻买了一套资生堂的护肤品礼盒,大大小小的瓶子十好几个。

  晚上下飞机回到家里,前妻却不在家,一打电话,她说她在和几个闺密一起到密云玩去了,当时我心里就挺不爽的,因为我临回来前告知了她我要回来的,以为她会在家等我来个“小别胜新婚”呢。第二天晚上她才从密云玩回来,见到我给她买的资生堂礼盒,一点都不兴奋,也不表示感激,而是撇撇嘴说:“资生堂的东西我早就不用了,你买这个是浪费,干吗不买法国兰蔻的呢?”

  听到她这个态度我很惊讶也很失望,又有些恼怒。心想:妈的,人家资生堂的也是大牌啊,你那张破脸你他妈的也太当成回事了吧?于是我问她:“东西买回来了,我也不能再飞到上海去退,总不能扔了吧?你将就着用吧,资生堂的东西也是几千块的大牌呢。”

  前妻见我流露出不快的神色,也没继续贬损资生堂的价值,而是用那种心不在焉的口气说:“行,就放那吧。”就这样,那两千块的资生堂就扔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她从来不用,也没见她拿去送人,最后过期了,扔了。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再不自作多情为她去买这些东西了,结果又落下了她“你对我一点不关心”的埋怨。

  张天翼在其小说《包氏父子》里边描述了一个特别崇拜纨绔子弟的不孝子包国维的形象,里边有个情节:包国维看到他的有钱人朋友用“斯坦卡”牌雪花膏,就逼迫其父去东家那里偷。但是老人家不识得“斯坦卡”究竟是什么,根据包国维的描述,偷了一个装着白乎乎东西的玻璃瓶子回来。包国维对着镜子兴奋地一抹,才知道那是一瓶浆糊。

  包国维的例子其实可以说明,以这种类似于偶像崇拜的心态交友,对方的观点将会深深影响接受者的思想和行为。对包国维而言,这种影响力远远大过含辛茹苦地抚养自己成人的父亲;而对夫妻而言,这种影响力则远远大过因朝夕相处而彼此产生审美劳疲劳的配偶。应该说,我前妻身上的很多毛病,除了娘家带来的,婚后我宠出来的,还有很多来自于这些损友们的教唆。

  男人在遇到问题时一般喜欢独自思考解决,可女人不一样,女人喜欢问这个问那个,特别是在夫妻之间产生矛盾时,女人尤其喜欢听朋友的意见。这时交友质量就显得非常致命了:一群贤妻良母组成的朋友,可能会给你忠告,让你多检讨自己,多体谅对方,从而珍惜婚姻;一群怨妇组成的朋友,会跟着你一起痛骂天下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虽然让你解气,但最终的结果是让你觉得老公更加不堪,也就更不珍惜婚姻。等到真的失去了婚姻,倒霉的是你自己。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的前妻交了一些损友,也曾多次劝告她远离那些人。

  但那没办法,她是成年人,我没法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无法改变她的择友观。

  直到最后我们的婚姻彻底完蛋了,她才如梦初醒,断绝了和那些损友的来往。但是这个世界上,“亡羊补牢”并不是总可以“为时不晚”的,否则“无济于事”

  这句成语又是怎么来的呢?

  D女见我来了,又聊了几句,就笑盈盈地说:“守杰,小F,我家里还有点事,让我俩先聊会,啊。”从表情和说话的强调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定是遇到了什么让人特别高兴的事。

  我们也没有强挽留。目送D女离去,我心想虽然没和她做了夫妻,但她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帮我找一个归宿了。这女人,就是有这么强的控制欲,不把我这事搞成她简直誓不罢休。当年就一句话介绍她到军子公司里随便给了个饭碗,对我而言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我给予她的滴水之恩,她居然就这么以涌泉相报,再对比一下帮前妻进北京时的难度和后来那些事,感觉人跟人之间,看上去差不多,实际上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坐定之后,大白兔对我说:“守杰,你知道不知道啊,D姐提部门经理啦。

  ”说这个话的时候,大白兔看上去兴高采烈的,仿佛是她自己被提拔了似的。

  “哦?是吗?”我表示了一下惊诧以后,也觉得正常。D女这种人,外柔内刚,事业心其实挺强,人格是很独立的,从我为她花钱的难度之大就能看得出来。那时她手里没什么钱,但对我的那些小恩小惠一点不动心,这种人就属于人们常说的“人穷志不短”一类,早晚是要成功的。只是部门经理这个职务,相对于她的德行、能力和抱负来说,我看官还是小了点,没准再过几年得当上个副总什么的。军子这家伙,玩弄女秘书归玩弄女秘书,提拔人才归提拔人才,丫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大白兔继续眉飞色舞着,跟我夸赞D女在单位里的工作能力、对她生活的关心和思想的引导、对同事的帮助,等等,讲的时候充满了羡慕甚至崇拜的口气。

  我微笑地倾听着,越发觉得这张小尖脸很可爱很CJ了。毫无疑问,D女已经成了大白兔的精神偶像,在今后的岁月里,她会向她学习,暗中模仿她,那么她将极有可能成长为像D女那样的好女人。

  其实D女自身也在成长中,我刚认识她时,她还只是一个被侮辱与被伤害的漂泊女孩,虽然具备了不少美德,但毕竟还算不上一名独立女性,至少当时她还在为温饱而苦恼。而现在,她已经锻炼出了能力,显示出了本领,发挥出了水平,因而更加优秀了。一个好女人所具备的品质,真诚,自尊,独立,坚强,感恩,温柔,贤惠,体贴,智慧,能力,她已经全部具备了。

  而这些优秀的品质,不也正是后妻身上所显示出来的吗?正可谓殊出同归,即使她们有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生活阅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年龄,但最终,她们都通过自身的不断学习和修炼,成长为好女人,成长为让男人不敢玩弄、不敢轻视的、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女性。

  托尔斯泰说,天下幸福家庭个个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相应地,天下的好男人好女人其实都差不多,差劲的男女才是千奇百怪。正是这种真正的独立女性的默默存在,才会让那些明明依附着男人,却又推卸自己的责任,失去了女性温柔的性别特征,浑身男人般的攻击性,嗷嗷着女权主义口号的伪独立女性们显得更加渺小,更加庸俗,更加浅薄,更让人鄙视。正如后妻以前说过的那样,女权主义不是喊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到了这一步,我还犹豫什么?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一身轻松,我已经从保护自己的那张乌龟壳里爬出来了。那壳,虽然让我像缩头乌龟一样感到安全,但同样也是一种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而今,我爬出来了,我解放了。

  也就从那一刻起,我不再把大白兔勉强看做后妻的留下的背影,不再用后妻的眼光去衡量她,不再总是想着把她打扮成后妻的样子。她就是她,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好女人。那么,我,李守杰,这个本身不想害人的男人,就不能再去伤害她,强迫她接受那些我强加给她的后妻的形象。我必须尊重她,呵护她,为她着想,对她忠诚。

  安徽人,属猪的安徽人,我李守杰,呃,不,我李守贞这辈子就这个命,一定逃不出属猪的安徽女人的手心。只是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笑容满面地认栽了。

  强子离婚后,我看强子没地方住,就让他先住我左家庄那套,我自己搬回团结湖。但强子不愿意麻烦别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军子则把自己开发的楼盘的尾盘里弄了一套两室两厅,让强子付了个十万首期,说剩下的钱以后慢慢还吧,实际上没打算让他还。强子把那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带着儿子搬进去住了。

  我经济能力有限,没法像军子那样帮得上什么大忙,就把自己这几年遇到的女人跟他讲了一遍。也算是给他提个醒,免得多走弯路,免得跟A女、B女、G女、H女那种人浪费时间、金钱和感情。

  从此,又一个宅男从婚姻围城里出来了,或许将会走上我的路,或许不会。

  从此,也又多了一个自认为具备“知性美”的离婚女权主义者,与这个约会,与那个上床,或许还像当年A、B、H女对我这个CJ男一样,编造新的大老板神话。

  只是,这女人在夜深人静回首往事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强子,还能有谁真的爱她,呵护她,对她真诚?

  强子离婚三个月后,南方某省某市的检察院派人到北京请走了孙行长,说是要协助调查。这次是因为一桩十来年前的老案子:当地的一个建筑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在孙行长,当时是信贷科的孙科长手下贷了笔款子,两千多万,虽然也办了抵押和担保,但抵押只签了抵押合同,约定了抵押金额却没有任何抵押物对应;担保人也有,但找不到这个盖章的单位。贷款发放后不久企业就破产了,还不上,成了呆账,后来申报核销了。

  这事本来都过去了好多年了,谁知突然有人写匿名举报信说,当年放款时是企业的原法人代表骗贷,贷到的钱没有用到企业,而是被几个领导挥霍私分了。

  孙科长受了人家两百多万的贿赂,在明知条件不符合的情况下违规发放贷款。在20世纪90年代,这类事情全国到处都有,最后认定责任时最多也就是个贷前调查不细致之类的,都没怎么处理。但这次不一样,匿名信附有证据,是孙科长亲笔签字打下的收条复印件,匿名信里说还有原件,必要时会交给检察院;并且声称,如果当地检察院置之不理,那么将会向更高级检察机关检控。

  因为有了证据,又有人举报,那边检察院当然得过问一下。检察院的同志从对国家利益负责的角度出发,工作积极认真,办案热情很高。为了防止单位出面保他,检察院的干警兵分两路:一路在清晨孙行长上班往车库走时截住孙行长,连蒙带骗带强制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车里带走了;另一路到单位,公事公办地履行了告知手续。单位还没来得及想办法保,人已经在路上了。

  带过去后,检察院把孙行长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里,好吃好喝问了一天。孙行长当然不承认了,就又办了手续,客客气气把他给放了。临走请他吃了顿饭,感谢他协助调查,并告诉他以后案件有进展还要请他协助调查,又为他买了张回北京的火车票。

  但从检察院大门出去的孙行长竟然再也没有回来。单位打电话、派人去问,检察院的人还很奇怪,我们早就履行了手续把他放了啊?半个多月以后,在当地一条河里发现了孙行长的尸体,早都泡得不成样子了。经过公安局鉴定是溺水自杀身亡的。人一死,那边检察院也没法继续追了,结案。

  从银行的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俺立刻怀疑军子跟这事有关系,心急火燎地给他挂了个电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问:“军子,孙行长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乎我的意料,电话那头军子一听,却惊讶地问我:“啊?出什么事了?”

  我说:“孙行长死了。”

  军子还是惊讶地问:“啊?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我简要把经过复述了一遍。军子闻听后连声骂娘:“操,操,我操他妈,丫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他呢,他怎么就出事了呢?操,便宜这小子了。”

  我一听,靠,这家伙,比我还无辜,那我还问个屁。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生怕军子这家伙干出什么买凶之类的事情引火烧身,就又叮嘱了一下,问:“军子,这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吧?”

  “操,怎么会呢?”军子连忙澄清:“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干那事儿吧?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况这孙子,跟我没啥直接利益冲突?

  我只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号子里关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这几天忙着准备他的检举材料呢,连检举信都没来得及寄出去,谁知道他竟然死了,他妈的白费了我一番辛苦。不过,这孙子死了也好,死有余辜。”

  听军子这么说,我才略微放了点心。也是,强子那事是气人,但军子这人一向理性冷静,倒也不至于为这个事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雇凶杀人啊。只能说,大概孙行长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过后觉得,孙行长那丫老婆孩子倒是挺可怜的。又一想,可怜个屁,九十年代那两百多万,操,值钱着呐。

  转眼间到了2008年的清明节,该为后妻扫墓了。去年后妻周年时,前妻曾提出过为后妻扫墓,但我没有答应。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她们在生前曾有过的那些冲突。后妻的死不能怪前妻的那个电话,而是怪我不该超速,不该接那个电话,不该同意后妻解开安全带。所以,我觉得前妻没有必要为后妻的罹难忏悔。既然没有必要忏悔,那么她和后妻之间,就像后妻生前那样,总是微妙的,即使后妻再善良,再宽厚,也总是微妙的。前妻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同意她去为后妻扫墓。

  清明节的前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不断浮现出那次出事的情景,前面的,后面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我和后妻正怀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却意外地在一瞬间生死两茫茫。后妻那么好的人,却竟然落得这种结局,对此我只能说是天妒红颜,造化弄人。

  转眼到了夜里三点,我看是不可能睡着了,干脆披衣起床,坐到书房打开电脑。

  突然,我想为后妻写一封信,明天烧给她。后妻生前喜欢读诗,我决定这封信以诗的形式献给她。但我并不会写诗,以前甚至连看都不看,我讨厌文人们的无病呻吟,我用“湿人”来取笑那些诗人。所以,没有丝毫语言素养和诗歌词汇的我,苦思冥想了很久都觉得无从下笔。

  那夜,静悄悄的,静悄悄的,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叹息。我点上一支烟,一个人盯着电脑屏幕上那空空如也的Word文档,默默地想了很久很久。渐渐地,电脑屏幕变成了后妻的脸,在我眼前晃动着,微笑着。她把我再次拉回到2006年春末夏初的那个下午,我们在她办公室里的初识。她的脸微微扬起,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和让人窒息的傲气。然后,从与她相识到相知,又从相爱到失去她的每一个瞬间,都如同被浓缩了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游丝般的闪现。

  渐渐地我又泪眼朦胧,后妻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她离去的背影。泪水洗净了我默然的心,也带走了后妻笑容里的美满。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又滴落在桌面上摔成几瓣。就在这个一刹那间,我突然得到了后妻给我的灵感。一句用思念酿成的诗句,飘荡在我的脑海与心间。我擦擦眼泪,写下了第一段:

  当我伫立在你鲜花盛开的墓前任风儿轻轻亲吻着我忧伤的脸我知道那是你对我温柔的倾诉你知道我对你有说不尽的留恋……后妻喜欢诗,我就写给她听,一边写,一边哭。全部写完打印出来后,天已经亮了。我知道后妻喜欢我整洁,就先洗了个澡,自己把头发重新染了一遍,刮干净了胡子,喷了香水,把皮鞋擦得锃亮,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门。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的样子。清明节是个很怪的节气,在我的印象里,清明节很少有不下雨的情形出现。看来杜牧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并不是空穴来风。

  刚刚开出小区,接到了大白兔的一个电话,问我今天是不是要去后妻扫墓。

  我说是,她说那我陪着你去。我连忙说不用。这是后妻与我约会的日子,我不想大白兔再生活在后妻的影子里。

  我来到后妻墓前,先为她烧了一些纸钱,然后用新买的毛巾,蘸着矿泉水为她一点点把石碑擦拭干净。覆盖在赭红色大理石上的尘土,被我一点一点地除去,渐渐地变得光亮照人。

  擦着擦着,下起雨来,是那种像雾气一般的蒙蒙细雨,似乎上天也为我们垂泪。

  2006年的夏末秋初和后妻生离死别的时候,就是一个雨天。借着雨水,我仔细地擦拭墓碑的每个角落,任何一个微小的污垢都不会忽略。我喜欢完美,后妻也喜欢完美,而只有完美才能配的上她的一生,只有完美才能配的上她的长眠之所。

  终于,那块小小的墓碑上再没有任何污垢和尘土了。我感到有些疲惫,因为长时间地重复擦拭的动作,右臂微微有点痛。我从西服靠近心口那个口袋里,掏出了被自己精心折叠起来的那张A4复印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跪在她的墓前,冒着霏霏细雨,为她轻诵昨夜为她写的那首小诗:

  当我伫立在你鲜花盛开的墓前任风儿轻轻亲吻着我忧伤的脸我知道这是你对我温柔的倾诉你知道我对你有说不尽的留恋我知道你能听到我颤抖的语言我知道你正在擦拭朦胧的泪眼亲爱的你是否读懂了我的心迹日日夜夜我都在把你深深呼唤……


       肝肠寸断不能盖过心中的痛楚流光眼泪不能倾泻无尽的思念,亲爱的你可知道我痛切的渴望我多想再深情凝望,你哪怕一眼我们相识相悉在一个不经意间,缘分让你我停下脚步,回眸顾盼两颗曾经受伤的心儿彼此碰撞灰暗的生活,瞬时变得阳光灿烂,你如同高山峡谷中的一汪清泉,你如同蓝天白云间的一抹红颜,你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叶薄荷,轻轻拨动了我早已麻木的心弦,我不知爱情的花朵竟如此鲜艳,更不知它竟只绽放在一瞬之间我不知你的生命竟是如此短暂,更不知思念的苦涩竟如此不堪……


       我甚至都来不及为你披上婚纱你就离开了我一个人越走越远,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肯停下脚步为什么留下这个结局让我承担,每当我回忆起你那娇美的容颜泪水就在我的眼中不停地旋转,每当我回想起你那鲜活的面孔就不相信我真的失去了另一半,亲爱的你请好好再凝望我一眼多想让你抚摸我的胸膛我的脸,我多想再听一听你甜美的声音就像爱琴海的珍珠一样温柔,一样悠远!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与你梦中相见,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醒来热泪阑干,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默念你的名字,你可知道我会永远爱你,一年,又一年……


       每读一小段,我都不得不停下来,让泪水倾泻而出,再设法让鼻子通顺,让喉咙恢复发音的功能。我没有想到,这首小诗读起来竟然如此艰难。后妻,你知道吗,这是你的守杰用心血和眼泪为你谱写的歌。为你的美丽,为你的善良,为你的温柔,为你的智慧,为你短暂的生命,为我们不朽的爱情……


       终于,我断断续续地读完了这首小诗。我掏出打火机,把这页纸烧掉。微弱的火苗在我的手中变成了跳动着的火焰,就如同我和后妻一同跳动着的心。火焰渐渐熄灭,那纸化为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随着山风在细雨中飞舞。

  我想,天堂中的后妻一定收到了我的信,她此时此刻,正坐沐浴着天堂里温暖的阳光,坐在草坪上读我的信。她的身旁一定有无数只美丽的蝴蝶在飞舞,她的世界里一定弥漫着鲜花与甘草的芬芳。我知道,她盼望这封信已经很久了,她在看,她在等我,她边读边擦拭思念的泪水。

  我跪在地上,抚摸后妻的墓碑,就像抚摸后妻光滑如玉的胴体;我长长地亲吻着上面的照片,就像亲吻后妻那柔软如棉的小嘴。我的泪水顺着墓碑缓缓滑下,透过大理石板的缝隙,与后妻的躯体融为一体。细雨渐渐地浸湿了我的衣服,浸湿了我的头发,我知道那是她晶莹的眼泪,那是她幽香的汗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各手持一束鲜花的D女和大白兔。

  大白兔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头,说:“守杰,对不起,我和D姐还是想一起来给C姐献束花,你别生气啊。”

  我默默地站了起来,擦了擦眼泪,退到一边。大白兔蹲下身体,把手中的那束花安放在后妻墓前,轻轻说道:“C姐,如果你愿意,我会替你照顾好守杰,我们每年都会来看你。”说完,她站到了一边,大眼睛一闪一闪,就如同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D女也把自己手中的花放在了墓前。三人俯首默立了一会,我用手擤了擤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鼻子,长长呼吸了一口清明时节的空气,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早晨出门时还没下雨,所以我没带伞。D女和大白兔各自都带了一把。大白兔撑起了手中的花伞,交到我的手中,顺势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没有拒绝她。三个人一同下山,D女在前面走了几步,返过身仰头微笑着看着我们,那笑容,就像我第一次见到”那样,再次让我想起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大白兔和我也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忍不住向后妻的墓碑又回望了一眼。

  花团锦簇中的后妻依旧在向我们微笑,她如花般美丽的笑容,永远年轻,永远灿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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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非常不错,写的好。特别是对后妻的感觉来自于肺腑,很感动。不觉得有任何的色情色彩!谢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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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很理性,当然也是有欲望的正常男人,希望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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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个人还是比较喜欢C女的顺从 [s: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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